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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奕華.繾綣星河

林奕華:梁朝偉一生做好一件事

專欄
2023.09.08
撰文:林奕華
「一生做好一件事」和「一部電影做好一場戲」的結果異曲同工,都是成為經典。
「一生做好一件事」和「一部電影做好一場戲」的結果異曲同工,都是成為經典。

什麼是「終身成就」?

就是委身給一件做久了,做多了,做好了的事。這件事,不見得只有自己會做,到了後來,人跟事連在一起,就是花掉泥上,經過分解,化作養分。「化作春泥更護花」,是一朵花的求仁得仁,落在他人眼中,便是修成正果。

梁朝偉出道至今(大約)拍了八十三部電影,第一部於一九八三年上映,距今四十年,平均每年兩部,以港產片當紅演員來說,產量並不算多。當藝人工作室或經理人時代仍未興起,梁朝偉是乘着電視紅人的雲朵飛翔。第一位讓他躍登大銀幕的導演是楚原(《瘋狂83》),若說那只是羣戲效應,他的第三部《花心紅杏》(一九八五)還是應楚原之邀(王晶合導),以第一男主角身份配當時得令的鍾楚紅與夏文汐,票房不能說強差人意,重點是下一部《癲佬正傳》(一九八六)已晉級九百三十五萬的佳績,即便那也是一齣羣戲,演而優則導的爾冬陞緊接開拍《人民英雄》(一九八七),梁朝偉還是榜上有名,說明有目共睹,他是「在星羣裏也放光」。

伯樂在排隊,使梁朝偉不用刻意「愛惜羽毛」。關錦鵬指定他就是張樹海(《地下情》(一九八六)),譚家明從台灣回歸香港的《殺手蝴蝶夢》(一九八九)在他身上押下注碼。眼看要被商業片定型了,侯孝賢拋來橄欖枝,甚至為他設定角色的語言能力,使《悲情城市》(一九八九)中的他可以專心用眼神演戲。吳宇森進軍荷李活前與他結下《喋血街頭》(一九九○)的第一段片緣。然後就是王家衛登場,《阿飛正傳》(一九九○)上映時他的角色還無名無姓,到了後來,歷史以「後設戲劇」的精神,讓十年後才出現的「周慕雲」,在十年前已經誕生。

無心插柳柳成蔭,《阿飛正傳》「是」《花樣年華》前傳,全因梁朝偉勾起觀眾對六十年代風流男子的情懷與想像。
無心插柳柳成蔭,《阿飛正傳》「是」《花樣年華》前傳,全因梁朝偉勾起觀眾對六十年代風流男子的情懷與想像。

「十年磨一劍」,一九九○到二○○○也許是梁朝偉從影以來的「過山車時期」,人紅了,戲路廣了,票房保持水準,但也相對眼花撩亂。王家衛在這時候以《重慶森林》、《東邪西毒》(均為一九九四)、《春光乍洩》(一九九七)給梁朝偉往後的另一番事業作出「仙人指路」,其中以《春光乍洩》拿下康城大獎,是梁朝偉投身國際影壇的先聲,到了二千年的《花樣年華》,與張曼玉雙劍合璧,終於成為梁朝偉以外的Tony Leung。

這個Tony Leung,不說剛在威尼斯獲頒授終身成就獎,今時今日,他早已從香港演員變身無國界演員,即將出演的電影,是匈牙利籍導演伊迪高安怡迪的《沉默的朋友》,梁將在片中飾演從香港去到德國的神經科學家。是梁未接過的角色,該怎麼演?

應該也是把所有事做成「一件事」,像人的一輩子,也像《阿飛正傳》裏他壓軸的一場戲: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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