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一本書,耐心閱讀、仔細思考,這樣的時間對香港人來說,已經奢侈無比;更遑論要在閱讀後,把內容貫通時事、人生難題,寫成一篇篇結合感想、筆記的閱讀札記。
在這個閱讀風氣不盛行的時代,一個只上載閱讀扎記的網站邊緣閱讀 The Marginalian,自二OO六年創立,奇蹟地長存十九年,擁有百萬流量。
網頁上載過萬篇的札記,都由Maria Popova一人執筆。一篇篇像散文、又像書評的文章;說是閱讀札記,其實更像是她讀完書,喃喃自語的私人日記,有她對愛、身體、恐懼、音樂、自我意識、宇宙等種種反思,連結她從哲學書、文學作品、科學理論、詩、繪本,甚至天文學期刊…得到的靈感和思考。
不賣廣告、不為賣書、不寫暢銷書,網頁只靠捐款生存近二十載,這看似天方夜譚,別人紛紛好奇她是如何做到?她霸氣回應: 「在於你願意花多少時間在未成功的事上,直到成功。(How willing are you for it to not work for a long time until it starts naturally working?)」
The Marginalian自稱是「免費、無廣告、無演算法、無干擾的綠洲,只有靈感與啟發」,不受商業因素左右,還積極對抗演算法,多年來,主要依賴以電子報通知訂閱戶文章更新,打着「你是否厭倦了讓演算法決定你是誰、你讀甚麼書,讓廣告分散你的注意力(Tired of letting algorithms define who you are, define what you see, and distract you with ads?)」的口號宣傳平台。
這個「清泉」般的文字平台,到底有何魅力,俘虜萬千愛讀書或不愛讀書之人?Maria Popova本來就是一個連做運動也手不釋卷的人,她如何萌生分享閱讀報告的念頭?
⚡ 文章目錄
甚麼是The Marginalian?誰是這位愛寫閱讀報告的Maria?

The Marginalian (原名為Brain Pickings)指的寫在書頁邊緣的評論、筆記;是書籍、文章的旁註,Maria Popova 形容,書籍邊緣( Margin)是個讓她與她的經歷、閱讀、思考等一切好好對話的地方。
除此以外,「邊緣」還代表着Maria對自我身位的想象,Maria出生在共產主義保加利亞,在二OO三年,19歲的她移民到美國,生活從此要在兩種徹然不同的社會價值和語言轉換,令她自覺「邊緣人」,「我一生大部分時間,都覺得自己是個邊緣人。(felt like a marginal person myself most of my life)」
閱讀數十年,她撰寫閱讀札記的初心依然,只為了「弄清楚(figure it out)」,把生命、人生種種疑惑弄清楚,因為對她而言,寫作能讓她好好思考,繼而找到答案。二OO六年,21歲的Maria,被工作中的一位高層領導每周五發送郵件,分享生活各種雜事的行為啟發,開始把一些看似沒有關係的東西,整合在文章,以電郵分享給她七位朋友。
由七人的朋友圈,時至今日,The Marginalian 已發展成在Facebook擁有四百多萬人追蹤、十多萬人訂閱電子報的熱門閱讀網站。
從書中找共鳴 分享閱讀扎記以連結彼此
Maria是如何看待自己網站的成功?她認為,自己的作品能吸到數百萬陌生人瀏覽,皆因讀者從中找到了共鳴,覺得文字與自己個人生活有關聯。
「因為我們每個人都面對着同樣的渴望、恐懼和希望。它們或許形態各異,但有着一樣的本質。(Cause we’re pretty much all dealing with the same fundamental longings and fears and hopes. They may have different shape, but underneath it, it’s pretty much all the same.)」
追求「共鳴」帶給她的慰藉,正是Maria愛閱讀的原因,她引述James Baldwin的散文:「你以為你的痛苦和苦難在世界歷史上是前所未有的,直至你開始閱讀。(You think your pain and suffering are alone in the history of the world, and then you read.)」書中自有黃金屋,但對Maria而言,書更是前人留給她的「慰藉、保證和指引」。
把知識連成一張網
Maria的文章,雖說是閱書筆記,但重點未必在「書」,而是「主題」和「作家」,標題往往沒有書名,有時是虛無飄渺的問題,例如《How to Be a Good Explorer in the Lifelong Expedition to Yourself(如何成為終身探索自我的出色冒險家)》,有時是充滿詩意的表達,像《Love Anyway(無論如何,都愛着)》。
在資訊如此碎片化的年代,她的文章以一個簡單的主題,串連多本書的重點和語錄,搭配大堆超連結,編織成一張知識網,既能吸引沒時間閱讀,但對那個主題有興趣的人;又能橫跨時間線,整理不同類型的新書、舊書所帶來的智慧。
像一篇討論AI 能否寫出感人的詩的文章,Maria先提出「痛苦是寫出好作品的先決條件」,再引述諾貝爾獎得主 Elias Canetti在 一九四二年春天一篇日記的句子,最後更是以十九世紀德語詩人Rainer Maria Rilke小說中內容作結,闡述創意的基本條件,往往是人的經歷、痛苦和感情,深入地反思了創作一首偉大詩歌所需的條件。
她的文章主題不只是書,還常會圍繞着作家本身,寫出更多文章。例如分享成為首位獲得諾貝爾獎的非裔美國女作家Toni Morrison 的得獎感言,文章亦貫通Morrison的作品、延伸至其他名作家的想法,文未置入更多連結,讓讀者重溫其他令Maria印象深刻的諾貝爾獎獲獎感言 。
「出自愛的項目」只靠訂閱戶貨金支持

一篇篇日記式的文章,Maria 形容是「回答和深化內心問題的學習筆記」,以跳脫的思路、親密的文風,得到不少讀者擁戴。這個由她獨力營運多年的網頁,一直只靠「貨金」維持,強調要建立一個「免費、無廣告、無演算法、無干擾的綠洲」。
像Maria在網站簡介寫道,The Marginalian是一項「出自愛的項目」,她說:「我沒有員工,沒有實習生,沒有助手,這是一項完全孤獨的、充滿愛的勞動,是我的生活,也是我的生計。( I have no staff, no interns, no assistant — a thoroughly solitary labor of love that is also my life and my livelihood.)」
一人團隊,努力以文字撫慰寂寥,「我寫下並分享這些文字,和我愛閱讀文字的原因一樣——讓我們的人生不感孤獨,成為所有人類經歷中一塊普通的碎片。(just a commonplace fractal of the total human experie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