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子說|欺凌動漫】最可怕的欺凌詞不是「你去死」而是「只是開玩笑」 從《章魚嗶的原罪》說到《我的孩子不會是霸凌者》 我們所不了解的「其他人視角」
熱門文章
ADVERTISEMENT

【格子說|欺凌動漫】最可怕的欺凌詞不是「你去死」而是「只是開玩笑」 從《章魚嗶的原罪》說到《我的孩子不會是霸凌者》 我們所不了解的「其他人視角」

68

《章魚嗶的原罪》(漫畫原作者Taizan 5) 播完,雖說故事以相對較為光明的方式結束,可是,除了結局,每個劇情轉折都非常殘酷。(下文嚴重劇透!)

一邊看,一邊驚心動魄。看完後,猶有餘悸,因為你明明知道,欺凌不管在日本還是香港,都一直在某個暗角發生。而欺凌一旦發生了,其實正如動漫所描述的,無論你回到過去101 + n次,欺凌所帶來的傷痛難以真正癒合。

70

快樂道具  變成死亡道具

《章》的開始,是一名叫小靜的小學四年級女孩,飽受同學茉莉奈欺凌,鬱鬱寡歡,無意中遇到從外星來的章魚嗶,後者可以掏出許多快樂法寶。不諳世事的章魚嗶希望給小靜帶來快樂,送給她一條「和好絲帶」。那天,靜用這條絲帶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章魚嗶用「快樂相機」回到事發前,想推倒重來,改變這一切,可是,每次重來,都無法讓小靜的世界變得更美好,最後一次,嗶失手用「快樂相機」殺死了茉莉奈,而他也失去了回到從前的力量。然後,受害者小靜,好像變成了加害者角色,她叫暗戀自己的班長東同學幫忙埋葬茉莉奈的屍體,又叫東同學替她頂罪自首……更驚人的轉折是,當小靜因不滿章魚嗶勸她不要傷害別人而毆打章魚嗶之際,章魚嗶忽然記得一段重要的往事,原來在認識小靜之前,他曾經來過地球,首先認識了茉莉奈,並答應為了讓對方快樂而殺死小靜。這件事,他完完全全忘記了。章魚嗶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誰是好人?誰是壞人?誰應該快樂?誰應該被犧牲?他第一次學會了智慧,那就是好多事情他都不知道。

到了結尾,章魚嗶犧牲自己,讓一切回到最初,唯一改變是,小靜和茉莉奈都殘留了一點章魚嗶的印象,然後,那殘留的印象成了改變後來一切的關鍵。故事一直在描畫殘酷的現實;最終在難以讓人相信和適應的童話中匆匆結束。

故事和外星傳說戛然而止,留下來的,是章魚嗶面對小靜連番質問時的回答:不知道。

72

武斷是打斷深入對話的最佳武器 

面對有如獲得現存制度「加持」的欺凌,誰能斬釘截鐵說,最適當的做法是怎樣?正義的老師?精明的校長?盡責的家長?有愛心的同學?可是小靜問:「如果我沒辦法想見爸爸就見爸爸,我到底該怎麼辦?」這些問題,真的有高高在上、一錘定音的正確答案嗎?

動漫激起的漩渦,來自四名主角,小靜、茉莉奈、章魚嗶和東同學的「三無狀態」,即是無知 (沒有判斷力)、無感 (沒有同理心)和無力 (覺得無法或完全沒有想過改變可怕的現狀)。這種「三無」,不正是我們現實社會每個階層和每個圈子的狀態嗎?沒有判斷是非的智慧、沒有設身處地為他人着想的情感、沒有改變和反抗現狀的意志,結果非常成功地培養了「膏腴至極」的欺凌土壤。

調查顯示  香港是「欺凌之都」

二○一八年,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發表全球54萬名15歲中學生生活滿意度調查,結果顯示,32.3%本港受訪學生表示過去一個月曾遭受3次或以上欺凌,位列72個受訪國家或地區之首。二○二四年,香港幼兒教育及服務聯會以網上問卷形式,訪問272名小五及小六學生,發現34.9%學童曾遭欺凌,41.1%受害者有復仇想法,16.8%曾萌生自殺念頭。

香港是「欺凌之都」。

69

無獨有偶,最近看了台灣角川出版、しろやぎ秋吾 (Siroyagi Shugo)編繪 的《我的孩子不會是霸凌者》,同樣是以人畜無害的畫風和討好的人物外形作為設定,製作時同樣考慮到如何更適合用手機以「條漫」方式閱讀。兩者探討校園欺凌的主題時顯然避免了用批判方式呈現劇情中的加害者,而且有意識地在故事中間切換不同視點:受害者、加害者、旁觀者。

 加害和受害兩方家長視角下的欺凌 

較為少見的視點來自《我的孩子不會是霸凌者》的家長視角。這一本的前作《我的孩子是霸凌者》率先採用了兩方家長不同視角的敘事方式,在日本引起極大迴響。續作仍然立足於家長角度,而且對家長性格和其成長暗角的描寫更為深入。儘管沒有殘酷血腥畫面,可是,一格一格,內心獨白,一格一格,鏡頭移遠拉近,孩子若無其事的表情,跳接孩子的側面,構成了不寒而慄的驚嚇效果。當中最令人驚懼的畫面,不是來自跳樓企圖自殺的男孩躺在醫院牀上一直昏迷不醒,而是母親看着兒子離家上學的一幕——「他看起來就和平常一樣」。

故事講述俊介從學校頂樓一躍而下陷入昏迷送院,警方發現遺書,上面有四個同學的名字,其中一個名叫青空茜。鏡頭在兩方家長切換,真實地反映家長面對孩子之間的欺凌時如何彷徨無助。不管作為加害者的家長,還是受害者的家長,最大的折磨來自思想上的自責和難過。終於在這麼關鍵的時刻,家長恍然大悟,知道自己原來並不清楚孩子的一切:他們的想法、他們的遭遇、他們的感覺、他們的仇恨、他們的委屈,以及他們一直無法療癒的巨大創痛。

75

 校園欺凌折射社會各種黑暗面

坦率而直白,漫畫的格子,如實呈現了爸爸和媽媽如何互相諉過,家長之間如何劍拔弩張,校長和老師如何長期「隱形」,網絡評論如何肆無忌憚掛着正義的語氣散佈着邪惡的氣息,還有「道歉了事件就結束了」如何成為一個在成人之間習以為常的巨大謊言。

故事的結局是,男孩是幾年前的欺凌者,他改變了,但是當年被欺凌的同學無法忘記,後者只是把自己被欺凌的經歷在社交平台寫了下來……

然後,有人問了那個欺凌者的姓名。

欺凌就像一個雪球愈滾愈大,終於釀成了雪崩。

沒有人是無辜的;可是,也沒有人有能力洞悉一切。

71

 沒有人完全清白  受害者也可以是加害者

《章魚嗶的原罪》提出的解決方案是來自故事結尾,章魚嗶自我犧牲前說的一句話:「對話……能產生HAPPY嗶。對對對,就是這個。」

日本國立教育政策研究所曾進行一項「霸凌追蹤調查」,對象由小四至中三,結果顯示曾遭受一次以上不牽涉暴力的「排擠、無視、私下說壞話」等行為的學生佔91%,而曾對他人作出上述行為的學生佔85%。換言之,絕大部人既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

呈現欺凌的「三無狀態」:無感、無力、無知

兩套動漫,在欺凌的不同視點切換,揭示每個人都有十分邪惡的部分和沒有那麼邪惡的部分。毋庸置疑,我們正處身於一個「欺凌世界」。如果說欺凌事件中,加害者最大特徵是「無感」 (無法感受他人痛苦),受害者最大特徵是「無力」(自覺無法改變現狀) ;那麼整個體系中包括旁觀者、應然的保護者或其他所有人,最大特徵就是「無知」 (沒有判斷是非和預判後果的能力)。

許多人明明應該清楚,事情從一開始就可以分清錯對,可是,隨着時間推移,黑白是非已經模糊以至顛倒錯置,並且一直讓這種撇除是非和真相的狀況變得「有如正常」以至愈來愈多人反過來強行為這種「無知」的狀態辯護。

 欺凌漫畫裏的常見詞語是「去死」,可是,更可怕的常見詞語其實是「不過是開玩笑」。前者只是「無感」,後者卻是一種漠視了正常判斷力的「無知」。

74

 章魚嗶的原罪是「無知」

章魚嗶的原罪,不是「無感」和「無力」,而是「無知」。

《章魚嗶的原罪》最後以章魚嗶承認自己無知結束。表面上章魚是一隻不諳世事、自以為「善」的外星生物,看到最後,突然發現,這隻其他人看不見的生物,影射的恰恰是在「欺凌世界」裏經常隱形 (同時十分無知又十分武斷) 的大人。如果說章魚嗶的原罪是「無知」,這個罪名更應套在無法保護孩子免受欺凌的「應然 (而非實然) 的保護者」身上。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73
編輯推薦
延伸閱讀
熱門搜尋
回歸25周年 新聞自由 展覽 環保 食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