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鬱症一向是社會極度需要關注的議題。以香港為例,早前的學生連環自殺事件,或其他因家庭、工作問題而自尋短見的案件,近來越來越多。要從根源解決這個問題並非易事,那麼我們該如何妥善地處理這個心理病,更加需要正視。年初上映的電影《一念無明》,正正探討這個問題。到底患病的人由發病至康復這個過程,身邊的人應該如何伸出援手?又有哪些因素導致康復過程受阻礙,或令問題惡化?通過電影,我們可以發現:「最能殺死一個人的武器,往往來自另一個人。而最可怕的力量,是別人的恐懼。」
《一念無明》中,衝突、矛盾、悲傷、憤怒、絕望,由母親的埋怨開始。她將壓力帶給父親,父親的逃避再加重母親的負擔。於是母親的愁緒傳染了兒子,日積月累,兒子抵受不住,就發洩於未婚妻身上。這是一個沒完沒了的循環。情感是會渲染的,而過於濃烈的負面情緒,就是一種無法輕易解決的壓力。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正正是傳播的一大渠道。那麼,其實抑鬱症不單是一個人的事,更是圍繞整個家庭、圈子的事,範圍可以越來越廣。有負能量不是一種錯,更難以自制。故這個時候,身邊每一個人都變得更加重要。不論是醫生、家人、朋友,還是一般普羅大眾。
正因情感是會渲染的,問題始於此,也能以此做解藥。偏偏,人們認為最專業的解決方法卻是依賴物質。以戲中的家人為例,每個有情緒病患者的家庭,都認為要「對症下藥」,而「藥」這個字,就跟物質同化,人們普遍認為只要按步就班的吃藥,就會康復,這是必經的過程。家人傾向擔心病者不吃藥病發,更加先入為主地認為不吃藥的病人就會變得不正常,形成一種心態:「害怕病人不吃藥的那份恐懼,比病人本身的病況更嚴重。」怕的是病人,病症,多過怕他好不了。漸漸,每個人心中都建了一道安全距離,戲中以枕頭下的斧頭作寓意,我們內心藏了的這把斧頭,正正為我們和病患建了一道無法觸及彼此的安全距離。或許我們需要思考的是,到底什麼才是真正的「藥」,到底吃藥是否真正治標治本的方法?
對於大眾,當人們普遍都害怕情緒病的時候,自然就會分成兩派,即是戲內病患的幾位鄰居眼中的:「正常與不正常。」身份認同建立的方式有兩種,一種是因團體成功而自豪,連結團體的優越感,另一種是因共同排外、組合而成的團體抵抗力。無論戲內戲外,可悲的是社會正正經歷後者,一種自認不同、拒絕被同化嘅思想。這種思想,錯用的話可以殺死很多人。並非一般的標籤他人,而是因為這群人在社會、世界開始一同邊緣化另一群人,即是他們眼中「不正常」的人。戲中有一幕是病患情緒失控,到超市把商品掃在地上,然後蹲著大哭。可悲的是身邊的人第一時間拿出手機拍下過程、保持距離,而沒有任何一個人走到他身旁,拍拍他的肩膊,嘗試安撫一下他。這篇文章並非要站在道德高地批評這些「事不關己,己不勞心」的人,而是希望社會正視這種傾向漠視、習慣發佈於網絡的「花生友」常態。這些心態,再加上身邊人因爲恐懼而建設的安全距離,就一步一步的,推這班「不正常」的人到懸崖邊,彷彿在跟他說:「只有你走,我們才可以生存。」或是「你就是跟我們不一樣,你是不正常的。」但生存的首要考慮,難道是排走「你認為」不正常的人嗎?
其實,情緒病患者的心靈都相當脆弱。他們好不容易重建的信心只得一個小沙丘,可能因為你的幾個舉動,就能摧毀他們花了好幾個月而造好的心理建設。逐漸,沙丘一次比一次小,直至他們無法再重建信心、失去希望。而藥物,只是用作控制他們情緒的輔助品,並非必須品。真正的解藥,其實存在於你我的手中。節錄幾段戲中對話:
「點解我種喺天台嘅花會咁快枯左嘅?」
「可能係呢個世界唔適合佢,佢生存唔到。」
「咁點解我地唔可以令個世界好啲?」
及
「做一個衰人好容易,只要塞比自己十幾個理由,然後同自己講,已經無晒辦法。」
「但唔係每一件事,都可以外判比人。」
圖片來源:互聯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