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露營,我看見希望。」烏克蘭童軍帶隊領袖之一Olga Kryvchuk說。在基輔,Olga是一位醫生,這次她需特意申請出境,跟兒子一起參加大露營,她說這一趟很值得來。她看見身邊聰明的青年人圍在一起高談闊論,有人說,如果有朝一日成為領袖,我要進行改革。「他們胸懷抱負,我真希望他們願望成真。這些孩子讓我得到正能量,讓我嘗試生存。」
勇敢地生存 堅強地流淚
三十七歲的Olga在基輔一所醫院當外科醫生,因為她有一個十六歲以下的孩子,所以不用到前線戰區工作。每天在醫院工作,她坦言經歷了許多許多,多到她無法以言語表達出來,而且接連有認識的人在戰爭中受傷甚至去世,她的日子很不好過。談到這些,她的神色黯淡起來。
去年戰爭開始時,她有一位朋友居住在基輔附近的布查鎮(Bucha),那裏後來被外媒透過衛星圖像發現,俄羅斯軍隊屠殺數百平民,市內屍橫遍野。她的男性友人只是一名平民,那時候被帶往監獄,隨後音信全無,直至五個月前,有烏克蘭政府代表跟Olga說,那位朋友仍生存,但被當為人質之一,不知道被俄方囚禁在何處。他透過紅十字會聯絡Olga,紅十字會告訴她可以協助傳遞信件,她寫了一封信,但是至今一直沒有收到回信。「在烏克蘭的每一天都很壓抑。」Olga聲音顫抖起來。
在南韓的數星期,Olga說好像放了一個長假期,終於能夠休息一下,鬆一口氣,因為她和兒子逗留在一個安全的地方。記者第一次遇到Olga,問可否和她談談,她說好的,但是要先轉移到另一邊去,因為怕打擾了正在席地午睡的兒子。十四歲的兒子,睡得那麼好,那麼安心,她過去一年,只怕沒看過多少次。
遠離戰火的大露營,是借來的寧靜與和平。可是,愉快的時刻並不長,她的手機有些晚上還是會「如常」收到烏克蘭的空襲警報。身在遠方,她的心神卻一下子回到烏克蘭。丈夫怎樣呢?他安全嗎?她在大露營裏,不斷查看新聞,看看哪裏受襲擊,哪處受損,是居住地附近,還是在其他城市?話未說完,她流下了眼淚。
在烏克蘭,Olga的哥哥住在另一城市,她的外甥正身處軍旅。Olga說她的母親在戰事開始後,因擔心在前線打仗的孫兒,憂慮兒子和當醫生的她,接着也會被徵召上戰場,憂心忡忡,不久就心臟病發去世了。Olga的父親則在前年因確診新冠肺炎去世。她和丈夫、兒子、一隻貓,留在基輔,相依為命。
基輔不時遭遇空襲,Olga兒子的學校沒有足夠容納整所學校師生的防空洞,故安排學生們分兩批,一批回校上實體課,一批在家上網課,隔周輪換。兒子在家上網課的日子,反而讓Olga最感擔憂,因為那段時間,她和丈夫仍需上班,兒子只能獨留家中。兩夫婦上班地點在基輔河對岸,唯一連接住家只有一座大橋,一旦大橋被炸毀,他倆就無法知道兒子安危,可能從此永訣。
我是醫生 我不會走
Olga在大露營之後,越洋跟記者談起兒子,說他認識了許多新朋友,回到烏克蘭後他們仍在傳送訊息。她很記得,臨別回國之際,兒子跟她說:「在南韓的日子很安全,如果我有機會能夠留下,那就好了。」Olga對兒子說:「你一定要上學,你要回家,對不起。」她第一次聽到兒子不想回國,想留在別的地方,直言聽到兒子的這話,感覺很不好。她說到這裏,哭了起來。她說自己多愁善感,「整天都在哭」。
Olga很多朋友自戰事開始,陸續離開,有些前往波蘭,有些前往德國。Olga說,他們不再在烏克蘭感到平安,這是他們的選擇,她不會評論或說些甚麼。
「戰爭剛開始,我們想過離開,但是我在烏克蘭有一份工作。我有地方可以居住,我的單位沒有受損,單位內有水供應,我擁有我一切需要的東西。這一刻,我不想離開烏克蘭。每天很多人在戰事中死亡,我作為一個醫生,這一刻對我的國家很有用,我的國家其實不是那樣大。我決定會留到最後一刻。」
原本有十六歲以下孩子的醫生不用到前線戰事工作,不過Olga認為這條規定隨時會改變,或者有一天她需要前往戰區,她說她準備好了。「這是我的國家。如果我不做,又有誰會做?」害怕嗎?Olga說當然會,她也是一個人。「但是每一刻都有太多人奉獻生命了,就是為了讓我有一個平常的早上,有水供應到我的單位。我認為這是我的責任,我們都希望這次戰爭早些結束,害怕戰事會拖得很長。我不想更年輕一代因戰爭死亡,他們有很多想法希望改變國家,我想他們是有機會去實踐他們想法的,也許他們可以令這個世界變得好一些。」
最後,Olga跟記者分享了一個故事。有一名年邁的婦人到醫院看病,Olga告訴她,她的身體出現一些毛病,那名婆婆說:「不,我會生存下去,我要見證烏克蘭怎樣完結這場戰爭,我不想錯過這個時刻。」Olga鐵定了心,跟婆婆一樣:我會生存下去(I will stay ali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