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所樓下，好像每個人也心事重重、不想說話似的。我上了的士，想空氣流通，便跟司機說：「你介意我把𥦬子絞低一點嗎？」他爽快：「隨便。」然後，的士司機滔滔不絕分享如何不染疫：回家馬上更衣、用鹽水漱口、洗澡云云。我問他生意如何？他雙眼通紅：「每天交車租也未夠，一家等我開飯。」我曾經當記者多年，生離死別、腦漿屍體見盡，但仍覺得男人大丈夫流淚最虐心……

圖片由作者提供

外出購物，首站往添置防疫品及藥物是常識吧！疫情第五波以來，藥房間間又如兩年前般人山人海，個個在搶「KF94」，即較貼面的口罩。「HK$6一個，可以逐個散買，也可以一大盒五十個要晒。」店員向站在三重人羣外圍的我大喊。

旁邊一位靚太馬上溫馨提示：「網上訂平一半喎。」「三唔識七」的港媽在另一位港媽購物時「搭嘴」向來是本土風情，又帶幾分「警訊」騙徒味道。「係咩？唉，訂唔切啦，我怕訂單突然被取消！」我無奈地想起老友們一早提我網上訂購，直送門口。

陸續有市民加入我們的對話，紛紛分享對各種抗疫神藥的看法：蓮花清瘟膠囊、京都念慈菴、各種連牌子也未聽聞的喉糖……似足大台民初電視劇中，老弱百姓在古裝街圍觀街頭賣藥情景，只欠「心口碎大石」那一場戲。不過，今天的時空卻是二○二二年的國際大都會！

熱賣的還有快速抗原測試（RAT）。我信大牌子，去了一間連鎖護理用品店買檢測包。「呢隻港府認可嗎？」大叔問店員。「歐盟認證呀！」店員說。我心想：「港府跟歐盟兩回事噃。」「一套$150，兩個。」我買了那種，覺得略貴，但也馬上截圖通知鄉親父老。在我後面排長龍的，個個不發一言，盡買限購數量，靜候付款。

老友忠叔秒回：「吓，我早兩日買同一套，也是那店，HK$240兩個喎，唔係嘛？」

似乎「RAT」也一躍龍門，海鮮價格。另一友人馬上把消委會比較檢測包的記者會連結傳給我，力證我買的不在港府認可名單內。「唔理啦，點都要買啲看門口。」我這素來淡定港媽開始跟着迷茫的羊羣走。

我又到了另一間藥房買必理痛，店員仍力薦檢測包：「HK$30一套，我自己也用這種，太太，天天檢，不能太貴，呢隻ok。」其實$30一天，對很多基層市民來說，一點也不便宜。我禮貌地說：「必理痛有嗎？」「賣晒好耐！」店員回。我問：「特強及普通都冇？」店員：「全部賣晒呀！」我追問：「幾時返貨？」他答：「唔知噃！」我死纏：「醫院裝必理痛呢？」他終於說：「Paracetamol，有，5毫子一粒，功效一樣。」我買了幾十粒，幾天後，另一間藥房賣港幣一元一粒，市民仍然在搶購。

除了藥房，我也跑過超市、街市等掃貨。這幾星期的外出購物經驗，我遇上的每一個人，他們在口罩下露出的焦慮、憂心、徬徨、憤怒、無奈與盲目的表情，也令我無法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