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絃清思】碩果僅存本地斲琴重鎮蔡福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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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琴

【七絃清思】碩果僅存本地斲琴重鎮蔡福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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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人斲琴也是一種傳統 。香港琴人為了理想的音色而將琴內外了解個透徹。不但親手斲琴給自己彈奏,而且將斲琴本身視為一種藝術創作。

打磨。以幼細水砂紙濕磨至平滑, 再重複髹漆,直至琴身光滑。生漆是琴體表面的保護層,已打磨灰胎的琴坯可髹漆。
打磨。以幼細水砂紙濕磨至平滑, 再重複髹漆,直至琴身光滑。生漆是琴體表面的保護層,已打磨灰胎的琴坯可髹漆。

金堅木潤 妙手琴心

製作古琴之工藝技術稱為斲琴 ,「斲」音琢,有劈、削及砍之意。

香港蔡福記中西樂器製造廠,開業至今共歷三代經營。斲琴工藝與古籍所載基本相同,經由「口傳心授」的師承,是香港碩果僅存的斲琴重鎮 。

製琴過程集木藝、漆藝、書法、音樂「共冶一爐」,要經過尋、斲、挖、鑲、合、灰、磨、漆 、絃九個步驟。遵從自然法則,春夏漆工,秋冬木工。

明代《長物志》曰:「琴為古樂,雖不能操,亦須壁懸一床。」 在「蔡福記」埋頭苦幹的斲琴者,無人不能操琴。 蔡師傅收徒有一個規矩:「一定要懂彈琴,人品好,不能污言穢語。」「古琴是文人樂器,如非出於對琴的熱愛,是無法學好斲琴的。」也有學徒特意學了彈琴,才來學斲。

斲挖好的面板和底板,可用生漆調麵粉修補木胎瑕疵。關嘉匯想偷懶省事,被蔡師傅捉到,立即指正。
斲挖好的面板和底板,可用生漆調麵粉修補木胎瑕疵。關嘉匯想偷懶省事,被蔡師傅捉到,立即指正。

走入「蔡福記」,工具琳瑯滿目,有的聞所未聞,有不少都是掌舵人蔡昌壽的為古琴而設定土製工具。

專心致志是所有人臉上的表情。有人正在上漆,已有十多層薄漆,有人因琴面不平,正用砂紙摩擦。將大學畢業的張俊一,用特製工具量度琴面的弧度。蘇思棣每周背着兩塊上百年的老杉木來斲琴,因對漆極度敏感,不惜戴防毒面具也研製琴器。

難得一見女士,是帶着口罩防漆敏感的黃八妹。

「在初彈琴時,經常在琴的某一部分發覺音聲有異,不明何故,又有時彈琴時不能得心應手。曾試彈老師的琴,很舒服,流暢,使我能享受到彈琴的樂趣,因此,我決定研究琴的構造,要造一牀完美的琴。」黃八妹說,琴是她的終身伴侶,一定要先認識伴侶的性格。

斲琴有「口傳心授」的師承,「蔡福記」是香港碩果僅存的斲琴重鎮 。
斲琴有「口傳心授」的師承,「蔡福記」是香港碩果僅存的斲琴重鎮 。

老木難求

每周從澳門風塵僕僕而來斲琴的唐雲海,正用漆調和鹿角霜不停攪動,他準備批灰。

自從有記載以來,古琴都是以桐面梓底加漆灰為琴體。鬆脆的桐木作面板,堅硬的梓木做底板,有時也以杉木代替桐木。

造一張良琴,好木料至關重要。年代愈久遠的老木,品質愈穩定,質愈鬆透,琴聲愈美。老木難求,凡有拆老屋,大家都飛奔過去。唐雲海就從堆填區撿回來過百年的老木給斲琴同門。

他已是斲琴老手,之前希望造出可以發出悅耳高音的古琴,「在琴面的灰胎中加入銅粉」並不斷試驗,「高音喇叭」誕生了。

為何對斲琴如此着迷?建築師關嘉匯娓娓道來:由古至今,琴人自己造,或者請師傅造,按照自己的需要,琴造好會改名,像自己的孩子,收藏家會為琴刻詩句。顏色和樣式有很大的自由度,沒有兩個琴是一樣的。

古琴非常個人化,造一個完美的琴,是身體的延續。「造琴很艱苦,但學到慢慢享受,變生活習慣。連續造九個月,每一次來到都是打磨一下,打一層漆,不斷打磨上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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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載成一器

「斲琴是一種自由的藝術,可以不斷做實驗,古琴創造出來的,也是一種作品。」關嘉匯說,他有一牀琴聲音和線條柔和,因此叫「微波」;另有一琴,歷經十四年才成器。「1997年初學斲琴 ,造工粗鈍,聲音差劣,一直被束之高閣。近年解體大改造終於滿意,名為「暮潮」,取意垂暮的潮變。

上漆是一大考驗,生漆有毒,有時不慎沾到漆液會皮膚敏感。學徒盧思源在造人生第一張琴,他稱是一種歷練。每個禮拜六來到「蔡福記」, 回家感到周身癢。剛好了一點,又回來再癢一次。

從事政府文職工作的袁賜弟本身喜手工,也道出斲琴最枯燥的部分—打磨批灰,都需要機械式地重重複複的動作,一不留神就做錯,需要高度集中。「我最敬佩蔡師傅對藝術的專注和活力,身體雖然不是很好,八十多歲老人家一站就是幾個小時!」他說,這種堅持是無價的。他身體力行尊師重道,蔡師傅的文
書處理工作,都由他輔助。

斲琴所需之部分工具,不少都是蔡昌壽自製。
斲琴所需之部分工具,不少都是蔡昌壽自製。

琴是孩子

蔡師傅一雙八十多歲的老手,可謂百毒不侵,可以直接碰漆。

「做到一百歲也喜歡。古琴與我的生命在一起。」蔡師傅說話時,臉上總有笑容。

蔡師傅家傳做中西樂器,古琴的工藝則由他開創。1958年,青年蔡昌壽初識大琴家徐文鏡,對古琴一見傾心。起初徐不想收他為徒弟。「我不去上堂,跑到徐老師家,天天去」。去得多,徐漸被打動,於是傾囊相授。即使後來眼疾失明,「手比眼厲害」。蔡師傅學成後,二人亦師亦友,徐文鏡致蔡昌壽的短箋尊稱蔡為「兄」,自書為「弟」。

蔡師傅說,在香港保持斲琴工藝不易。幾度困境中,幸有琴人弟子共渡時艱。1992年他做了大型外科手術,只能小量親手斲琴。無奈下遣散全部僱員,準備結業 。

當時謝俊仁建議他開班授徒,既可以維持生計,也能夠傳承畢生斲琴技藝,因此1993年,他的斲琴研究班開課,為香港延續一份斲琴的傳承。

起初教斲琴入不敷出,弟子們主動提前交學費;原廠在觀塘舊區,因舊區重建要搬廠,一時無處可去 。弟子們又為他申請石硤尾賽馬會創意藝術中心租用工作室。

師傅念想琴人之間的情義,一臉感恩。他說 ,上一輩琴人,琴是互讓,絕不是炒賣。「辛苦造出來的琴,就像自己的孩子,怎能賣?」

(左)生漆有毒,有時不慎沾到 漆液會皮膚敏感。 (右)上灰。完成木胎製作,即 可用牛角批髹上灰漆。灰漆是由生漆和鹿角灰調成。
(左)生漆有毒,有時不慎沾到 漆液會皮膚敏感。
(右)上灰。完成木胎製作,即 可用牛角批髹上灰漆。灰漆是由生漆和鹿角灰調成。

斷紋之美

半世紀以來修治舊琴過百,當中不乏千年老琴。「有的琴駝背,有的折腰,有的絃有雜音。」蔡師傅至今仍藝不離手。

最近他在修補自己八十年代造的琴,撫摸琴面的斷紋,「這是歷史的痕迹,很有成就感,像是少年和老翁的差別,有了年齡才有價值。

「聽聲音,一定要潤、厚。太飄就不行,不可有金屬聲。」水砂紙打磨,「滑過豆腐花」。各人進度不同,蔡師傅走到學徒身旁,手把手教。

「這個不平。」學徒用尺量了許久,蔡師傅卻一目了然。

蔡師傅八十一歲仍對斲琴充滿熱忱,一有精神就自製工具。
蔡師傅八十一歲仍對斲琴充滿熱忱,一有精神就自製工具。

蔡師傅在指導學徒的時候,突然跌倒在地。眾人驚慌失措,連忙要扶他起身。他泰然自若,堅持要自己起身。只見他緩緩起身,忽而又重心迅速下移,記者惶恐他又跌,卻見他紮了馬步半蹲,目不轉睛盯住工作台說:「這個琴面板不平」!實在教人佩服。

斲琴一定要慢工出細活,分毫不差。蔡師傅說,最鼎盛時期,一年不超過十張琴。

大家笑稱蔡師傅為「蔡槍手」。每周回來一看,發現自己的琴靚了許多。因為師傅看不過眼,忍不住出招搭救。

學徒下課前,蔡師傅會慢慢擦乾淨桌子,將工具收拾得井井有條,接着就可以「歎茶」拉二胡。

辛勞之間,蔡師母也準備茶點給學徒中途享用。眾人圍坐,把盞言歡。

「一杯彈一曲,不覺夕陽沉。」

手裏的雁足,有黑檀、紫 檀、雞翅木、酸枝、紅檀 等,用來纏住琴絃末尾用 的,需要堅硬的材質。
手裏的雁足,有黑檀、紫 檀、雞翅木、酸枝、紅檀 等,用來纏住琴絃末尾用 的,需要堅硬的材質。

七絃琴的起源

古琴,又名七絃琴,是中國最古老的樂器之一。欣賞和彈奏古琴是歷代文人雅士情操、修養、人格的佐證。古人修身養性所重視的「琴棋書畫」 四藝,以琴為首。

關於古琴的創始由來,史籍上無確切記載,保守估計有三千年歷史。流傳下來而典籍上對古琴起源記載則說法不一,可追溯至五千年前。流傳至今有三大傳說,一是伏羲說,如《山海經.海內篇》云:「伏羲作琴, 神農作瑟。」 二是舜說,如《樂記.樂施篇》云:「昔者舜作五絃之琴,以歌《南風》。」三是黃帝說,琴絃既是絲所製,而絲的產生正是在黃帝時期 。

古籍所載的「琴」,指的就是我們今天所說的古琴。漢魏時期,古琴定型為七絃,琴身的構造和大小,一直流傳延續至今。近代以來,為了區別鋼琴等其他西洋樂器, 逐漸開始使用「古琴」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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