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髮族平權】我有權從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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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髮族平權】我有權從政

提倡「英式管治」的大陸朱認為,港人在2047年大限前要擁護年輕人,提出自救方案,長者不能噤聲。
大陸朱一周六日留在下白 泥的「政治基地」,研究中港兩地政經事。
大陸朱說,政治家的形象要 鮮明,不可以拖泥帶水,所以退休後每星期到深圳剪平頭裝。
「政治基地」的廚房掛有前港督彭定康當年替大陸朱簽 名的相片。
1972年游水偷渡來港後,他每周一 次到海灘游早泳,至今不輟。
為了省錢,他每 星期到深圳灣剪髮,一次過 買數天的菜。
「我在內地喜歡赤膊的自由, 我參政為何不可以到內地? 自由進出內地,才代表有一 國兩制。」
(偷渡自由人大陸朱(朱韶洪),以「素人」身份今年參選九龍西立法會,8月在長沙灣積極拉票。)
(偷渡自由人大陸朱(朱韶洪),以「素人」身份今年參選九龍西立法會,8月在長沙灣積極拉票。)

| 豪借二十萬換680張選票 |

「你好,我是『維園衝鋒』的大陸朱。」過去六年,大陸朱風雨不改,出席周日的《城市論壇》,踴躍發言,相比維園芸芸舉手發言的長者,他還算年輕,今年只有68歲。他說話平板,但針砭時弊時經常贏得掌聲,他說「連(《城市論壇》前主持)謝志峰也讚我,說話說到要點」。大陸朱原名朱韶洪,今年他不惜押出廿萬借貸,一償心願參選立法會,出戰九龍西,他提倡「英式管治」,在選舉論壇抨擊建制派,大獲好評,可惜人氣換不到選票,朱韶洪最後得680票慘敗。

點票當日,主持未讀出朱韶洪名字,大陸朱敵不過睡魔,脫下西裝回到下白泥的「政治基地」抱頭大睡。走下選舉的政治舞台,大陸朱翌日的生活又回歸平淡,他每天讀報研究國情,周三做民間電台的節目,周日上午去《城市論壇》,下午去前主持謝志峰舉辦的《星期日論壇》;每星期抽一天到深圳灣恤平頭髮型,保持「大陸朱」形象之餘,順道在深圳買菜省錢,他說很多長者都這樣做。人氣急升,途人、街坊、茶客紛紛向他打招呼,有人戲謔地稱他做「議員」:「議員,今日唔使開會咩?」他摸一摸招牌平頭,難掩失望之情:「我不是議員,選舉就要接受結果,但不代表『英式管治』沒用。」

記者到訪「基地」時正值周六正午,他致電主持問:「喂,蘇敬恆,有題目未啊?我要準備題目……題目是歷史科諮詢。」關電話後他按捺不住評價新主持:「蘇敬恆硬朗一些,趕走不守規則的人,做到公道。但起題的平仄押韻,始終不及謝志峰,各有千秋啦。」

看似喋喋不休的「維園阿叔」,其實一直在觀察中港歷史的進程。他說他這一代了解兩制,才懂怎去保護香港,珍惜自由。「我參政廿年,今日香港人的政治智慧還是幼稚園水平,我叫大陸朱是因為我來自大陸,有大陸政治的歷練,我為此自豪。」

(經常炮轟中共的大陸朱習慣每周往返深圳灣一次。他 說,他可以過羅湖橋,體現中國仍然恪守部分的「一 國兩制」。)
(經常炮轟中共的大陸朱習慣每周往返深圳灣一次。他 說,他可以過羅湖橋,體現中國仍然恪守部分的「一 國兩制」。)

| 偷渡屢敗屢試 終抵彼岸 |

中華人民共和國1949年建國,朱韶洪同年2月出世。父親原為醫院院長,被打成「勾結外國勢力」,最後以死明志,從此家道中落。他說當年未讀書,學人喊「抗美援朝」、「人民公社」,小時候深受共產黨宣傳影響,到青年時代才幡然悔悟。「毛澤東殘忍,周恩來冷漠,當權者用人民互相鬥爭去剷除政敵,文化大革命到1969年我才醒覺,我們年輕人大罵批鬥走資派,其實心裏也嚮往資本主義,整個社會集體說謊!」

1970年代出現偷渡潮,連周恩來也用「非法探親」來調低偷渡的嚴重性。21歲的朱韶洪決心偷渡,從東莞徹夜步行六、七晚,走到汕尾市梅尖,在山頭忍不住睡了一覺,被民兵抓走,在押送途中跳車逃去。半年後走到深圳再出發,渡過五千公尺大海,1972年春天一個早上抵達吉澳,上岸遇到客家婦人笑他:「這個春天,你是第一個來。」大陸朱當時興奮得奔上山坡,回望大陸揮手疾呼:「自此老共的檔案跟我一刀兩斷了!」

在文革期間,年輕人中止學業,大陸朱只有小學畢業程度,在香港只能做苦工學徒。他在1976年參加第二屆「青年文學獎(戲劇組)」,憑改編《官場現形記》贏得第二名。他用獎項說服當時的副教育司黃國芳先生,讓一間官中夜校破格取錄了他。「我當時在夜校重讀《三字經》,先開始了解中國文化。」

畢業後他趕上香港經濟起飛的步伐,1984年自組清潔公司,替裝修完的工程做清潔,但八九民運後,整體經濟又跌到低點,他於是轉做地盤判頭,直至2009年曾蔭權政府不建房屋,生意慘淡,他只能選擇退休,靠積蓄過活。大陸朱原以為思想已進入退休狀態,但過了大半年,他皺起橫眉告訴記者,當時生活如廢人,在天水圍飲茶閒逛,悶得發慌。廿歲兒子賦閒在家,他卻積極跟其他師傅學做裝修雜工,最後到維園才尋回埋藏在心底多年的從政和議政的夢想。

| 二十年前目睹陳毓祥保釣犧牲 |

大陸朱中年開始從政,曾參與保釣運動。他40歲回大陸娶妻,中年得子。1996年,兒子還讀幼稚園高班的時候,他應陳毓祥邀請,參與保釣行動中的搶灘行動。9月26日出發前往釣魚台,到達附近水域,他與陳毓祥等人下水抗議,可惜陳不幸遇溺身亡,朱對事件感到惋惜。朱憶述因參加「青年文學獎」結識陳,當年陳毓祥走中間的政治路線,曾辭去港台職務參選九十年代初兩次立法會選舉,可惜都告敗選,朱認為陳毓祥敗選,象徵中間政治路線在回歸前已劃上句號。

大陸朱曾多次參選,包括1999年、2011和2015年的區議會選舉,他說參選的想法單純,只是不想有人自動當選。「第一次在旺角參選,是被人哄騙的,朋友說參選不用錢,不知道拿不到3%選票,保證金會被充公。」及後他加入公民黨,其後因不獲准出選區議員而退黨。去年參選屯門寶田選區,他在橫額寫上「消除黑社會影響力」,結果黑社會消除不了,他的橫額倒過來被全數毀壞,連警方也說他「好大膽」。那一次,他得到402票,連續兩屆區選也能成功取回選舉保證金。

今年他決意參選立法會,做清潔工的妻子在選舉前埋怨他:「家徒四壁,你不搵錢,還不顧一切!」他的兒子視另一參選人陳雲(陳雲根)為偶像,沒有幫他拉票,結果大陸朱連Facebook也要靠網友義務襄助。雖然如此,但大陸朱對兒子的政見予以尊重。他用信用卡透支了二十萬參選,選舉前大陸朱見自己在論壇的表現,引來坊間熱烈反應,滿以為得票可以過萬,怎料點票時只有六百多票,不免大失所望。朱太見他在論壇表現盡力,態度軟化,關心他說:「你講我聽,你究竟借了多少?」大陸朱不想她擔心,至今沒有告訴太太金額,只埋首在社交媒體呼籲眾籌,接了裝修工作,先還信用卡利息。為此搞得人疲馬困,卻沒有後悔借貸參選。他坦言在一個民主社會,選舉是一個民間論政的契機,況且他自覺人生沒有多少歲月餘下,預計自己「只有」87歲壽命。「只要我還有一分熱,也要為香港發一點光,因為現在的香港很危險。」

(大陸朱一生打拚,訪問時談及長年賦閒在家的兒子,不勝憂慮。)
(大陸朱一生打拚,訪問時談及長年賦閒在家的兒子,不勝憂慮。)

|香港公務員沒有穩守「兩制」|

大陸朱說,憂香港走向人治,放棄英式制度,一國兩制蕩然無存,因此他要在重要關頭發聲。花甲之年,經歷雨傘運動,目睹警方施放催淚彈。曾參與文化大革命批鬥的大陸朱說,香港和平得驚人。「當時我去夏愨道的公廁,警察示威者出面打大交,警民在廁所內排隊,氣氛和平得簡直是奇觀!」兩年後,他眼看自由一再縮窄,社會撕裂,他認為香港人有責任說話,特別是公務員,「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沒有高官願意守住兩制。連(政制及內地事務局局長)譚志源也不敢說話,香港大開中門,任由中共演繹『一國兩制』。」

立法會選舉大敗,他難言下屆參選與否,現在先努力眾籌解財困,以免淪落至破產,這樣才有機會再次參選。他慨嘆,港府走向人治,數年後香港不知有沒有參選權,離他提倡的「英式管治」愈來愈遠。

「我談英式管治,說來諷刺。第一代行政長官是愛國商人,第二代是殖民地公務員,第三代變回共產黨員,去英又去港。我說要擁護年輕人,無人聽,可能我說的話,太遙遠……」

10月秋天,颱風突然刮起,風雲色變。滿頭華髮的朱韶洪一邊閱報,一邊喃喃碎語,在下白泥深圳灣大橋橋下鐵皮小屋凝望手機,用Facebook做直播,繼續說他還有至少二十年的「多餘的話」。

(「只要有一啖氣,也會在維園講真話。」大陸朱逢 周日必到《城市論壇》,踴躍發言。)
(「只要有一啖氣,也會在維園講真話。」大陸朱逢 周日必到《城市論壇》,踴躍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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