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地作家西西寫我城一代人的悲喜，也寫人的懦弱與堅強。在短篇小說〈像我這樣的一個女子〉裏，女子有過這樣一段內心獨白：「許多人的所謂愛，表面上是非常剛強、堅韌，事實上卻是異常地懦弱、萎縮；充了氣的勇氣，不過是一層糖衣。」最近，香港藝術節推出網上歌劇作品《兩個女子》，就糅合西西經典短篇小說〈像我這樣的一個女子〉及〈感冒〉，一個殮容師承受他人對死亡的恐懼而懷疑愛的堅韌，一個已婚女子受社會世俗約束，無法忠於自我，當她們在歌劇舞台上相遇，她們的信念或命運會否改變？
兩生花的互為影響
今次《兩個女子》由甄詠蓓導演，音樂家盧定彰負責作曲，文本則交由作家黃怡撰寫。盧定彰形容，〈像我這樣的一個女子〉和〈感冒〉雖然是獨立短篇，但本來就像兩生花，有互涉的地方。他與黃怡討論故事大綱、分場及結構，她表示，這次把西西筆下兩個故事的女主角搬到一個新的創作，要建構新世界使她們相遇。
女子（曾麗婷飾）從事死人化妝師，一直被身邊人嫌棄厭惡其職業，擔憂戀人夏同樣因畏懼而遠離自己；魚（張吟晶飾）放棄深愛的楚，聽從雙親指示嫁給並非全心喜歡的丈夫，無法活得自在。她們被人言囚禁，在舞台呈現上，四、五人形成的羣眾就是各種來自外界的紛擾聲音，無論是在女子自白職業與內心糾結時的呵責指罵，或是魚在婚禮盛宴上受人潮簇擁祝福，看似美滿幸福的婚姻，卻是令她茫然若失地過活。
兩位女生的心態轉化同樣從不滿外面壓力，到逐漸肯定自己，盧定彰提到，「人的轉化要很長時間，濃縮在一小時的劇場裏是很快的，所以我們分拆成兩部分，一是心理上想通明白，二是行動上勇敢踏出改變的一步。」本來困擾痛苦的兩位女生，卻因為相遇而啟發了對方，帶來命運的改變。黃怡指，這是對原著的改造，二人的相遇能啟發對方，帶來力量，是二人的特質賦予對方勇氣，「魚不怕女子是死人化妝師，令女子相信世上是有勇氣的人。而女子忍受他人目光，仍對工作信念的堅持，令魚也勇於堅守自己的信念。」
用歌劇唱出文學之美
在一幕魚、女子與楚的對唱中，反覆詠道：「在眾聲紛擾的世界裏，你聽從雜音，還是自己的內心？」其實外人怎樣評論，也無法完全明暸你的內心，而最真正的自己，別人根本無權過問，對自己忠實，才能活得自由。於是，魚掙脫了枷鎖，從此「做清新愉快的魚」；女子敢於面對自己，誦唱：「百合飄香於靈堂或客廳，不是百合的錯。菊花在墓前還是茶杯裏，不是菊花的錯。」玫瑰易其名，依舊芳香。
黃怡一直研讀西西作品，也與作家相識多年，她提到西西的語言很特別，今次改編主要是書面語，保留適合的語感，間中有廣東話唸白，也有意象化詩句，對應西西其他作品，取星與花的意象等。西西在〈感冒〉引用不少詩句作為互涉，這次也巧妙融入唱詞中，如楚唱出「晚報和穿法蘭絨褲，各有適合的時候。時間到了，感冒自然會好。」靈活化用瘂弦的詩，黃怡表示：「西西讀者自會知道這些引用，但未讀過西西作品的人，也能感受到詩意。」她形容，劇本語言是優雅的，因為採用先詞後曲的創作形式，盧定彰給她很大的自由度，讓詞作保留文學性，「劇本作為文本來說，也富有意象、修辭，互涉和文學結構。」
盧定彰按照黃怡的文本去設計歌劇的音樂結構，「歌劇的弔詭是用音樂去推進故事敘述，所以要考慮讀唱、副歌，再調動內容，字數句數也要反覆斟酌加減。」不同情節有不同情緒，諸如生氣、懊惱、懇求原諒、解脫，他也要思考如何用不同音樂風格去表達一些抽象的情緒。另外，把香港文學改編搬演成粵語歌劇，除了考驗演唱者的發音和美聲唱法，也是本地歌劇的重要嘗試，盧定彰指，香港文學很多作品都有不同形式，尤其西西的創作很吸引他，「做改編最重要的是，不只是自己喜歡原著，也不是純粹想讓更多人認識該作，而是刺激到另一種音樂形式的想像。」
是次改編重新演繹西西這兩篇寫成於八十年代的短篇小說，黃怡表示今昔社會有不少改變，「但西西當年提出的問題是超越了時代。」
「在眾聲紛擾的世界裏，你聽從雜音，還是自己的內心？」
「從此你要自由自在地走。」
——《兩個女子》
網上室內歌劇《兩個女子》
日期：即日至2021年5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