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農場不總是勵志故事。馮志輝是香港第一代有機農夫，一九九○年代開始經營休閒農業，高峰期農地面積達六十萬平方呎，一半用作活動，「每星期招待一百多人，流水式運作，進來場地跟着路線走，最後走到農舍吃東西，三十年前已經這樣做，走得很前。」之後他教出多個新手農夫，也任職農場顧問，業界喚他「輝Sir」。他慨嘆時代需求不同，以前只須簡單告訴訪客景點位置，現在要有更多花招。漁護署回覆現時全港約有二千個蔬菜農場，但沒細分類型。輝Sir估算香港能自產自銷的生產型農場不多過五百個，夏天或只有三百，即大部分須有其他收入來源支持。他說內地城市，尤其是大灣區的有機農場只須專注生產，因它們都設在小區內，聘用農村阿姨種菜，蔬菜直接賣給小區居民，也不用辦活動，頂多每年開放一次給訂菜客戶參觀。這次他到上水的世外田園休閒農莊「把脈」，場主溫祖兒（Joey）直說營運近九年仍未有利潤。
花樣百出 養豬餵羊釣蝦
農場以石徑引路，只見有山羊、豬、韆秋、搖籃等，老少咸宜，中央設舒適的冷氣休息室，內有水吧可以給客人準備龍鳳檸七，用「其實賣菜收入真的很少， 但佔最多地方，又要種好一點， 別人才會來做活動。」上農場所種的檸檬片，實為消暑佳品。Joey近九年間獨自經營農場，甚少休假，每天朝九晚六，丈夫黃卡迪在假日來幫忙和搭建設施。嬌小的她膚色白皙，很多人都不相信她自己打理近兩萬多平方呎農地，輝Sir也懷疑她有聘幫手，Joey強調：「真的只有我一個人，沒有其他幫手。」她最記得有隻山羊去世，她慌亂執拾現場之後，還要掛起笑臉招待團體訪客，「都是這塊田，推着我要去做」。
遇到想開農場的學生，輝Sir會請他們了解土地來源、打算租用或自置；土地使用比例，即自己生產與租予別人的面積；聘用的人手；收入來源；農場的賣點或優勢（key product），可以是服務或農產，「這些都是開場前最基本要想的一些問題」。面對輝Sir有關key product的提問，Joey有點猶豫：「大家都說這個環境在香港很少有。但我們就覺得，賺到錢的才叫做賣點。」這農場多少反映港人貪新鮮，例如曾經流行養豬餵羊，他們便養一些來吸引小朋友，另養狗看門口、貓捉老鼠，「養動物很辛苦，每天回來照顧、清理排泄物。」有陣子多人釣蝦，他們在田旁建了釣蝦池，現在變成豬舍。疫情期間農場又劃出一邊做營地，增沖涼設備。
賣菜佔地方 做食最穩妥
場內有約三份二農地種自家的辣椒、檸檬、秋葵等，並設三十塊格仔田租出。農產會在附近的餐廳寄賣，部分會曬乾加工，有的會用在親子或學校活動，如包餃子、種盆栽、醃鹹檸檬，也做過生日會、自家蔬菜燒烤、夏日水戰等。由於地點偏遠，她說主要做預約客人，收入以活動為主，試過一天分批接待一百八十個幼稚園學生，一個人忙不過來，十多歲的大女兒有時會幫忙。「其實賣菜收入真的很少，但佔最多地方，又要種好一點，別人才會來做活動。」嘗着Joey炮製的龍鳳凍飲，輝Sir說起另一間靠周末賣餐蛋麵賺錢的鶴藪農場，在該農場租田的田友可帶同朋友入場吃喝遊覽，雖然只有夫妻兩人打理，但客人不介意等，「去那裏為談天說地，可以旺場才賺錢，等不及的便先開罐可樂。有些農場很固執，連可樂、杯麵都不讓人吃。其實做食是最穩妥的。」
「開荒」後才知不容易
這農地在雙魚河畔，最初滿是挖河時堆起的沙石，Joey花數年整修成可種植的農地，將挖出的石塊砌成走道。輝Sir問她當初是否受了誰的啟發，才有這股傻勁「開荒」。Joey當年只是文員，見租金兩萬元一年，便用積蓄租地，周末開墾，四年後轉為全職農夫。「當時想得簡單，租田給人我們就賺錢，原來不行的，要做好的環境才吸引人。」她曾請做常規耕作的舅父做顧問，「但跟我們做有機的不同，他習慣手勢，要放多少化學肥料，講他不過，不可能一起做。」她堅持的動力源自客人對有機農夫的尊重和認同，「很有信心出去跟人說種有機菜，天然種植的永遠都比較好吃。我們沒有很偉大的理念。」
為遵守有機認證要求，農場所種的植物和設施位置都有規範，加減後都要追查原因，程序繁瑣。但為讓消費者有信心，她仍有申請認證。另一方面業主蠢蠢欲動，似想加租或收地，今年初將數千平方呎經平整的露營營地圍封。輝Sir說：「有機農場在香港士氣很低，像她這樣的租客完全沒有話事權。」反而外地多有保護農業措施，如台灣政府就閒置農地向地主徵稅，鼓勵地主租地給農夫。Joey說：「農夫是要有人保護的，要有外力支持，它不能夠自己持續發展。」她正思考找NGO合作寫計劃書，申請資助。
農夫要懂帶動田友
由於天氣太熱， 遇到想租田的客人，Joey好心勸他們遲些再租。輝Sir卻覺得可換個說法，「夏天有夏天可種到的，好的農場營運者應該早就培好苗給田友，他很快就能得到收成和鼓勵。」而冷氣休息室同樣減低了田友耕種意欲。「比較不建議耕田的人進來休息，這就和平時上班一樣，你的精神狀態就瓦解。」農田與休息室間應設緩沖區，讓田友專心耕種，甚至彼此交流比拼。農夫可培植當季或特別作物，送給個別田友，「好的格仔田農莊，是有候補名單在排隊的。」輝Sir觀察，現時港農收入以活動和租格仔田為主，近年更多了生產型農夫加入，「能夠帶動田友，很容易提供當季菜苗給他們，那就有優勢。」農場亦要想出賣點，例如Joey的檸檬暢銷，可考慮供應給高級餅店、做檸檬製品，以及製作檸檬盆栽讓人帶走。
INFO
世外田園休閒農莊
上水坑頭大布村
6220 2262
輝Sir教路： 港農場優勢在方便
Joey煩惱農場總追不上潮流， 輝Sir認為她只欠「百鳥歸巢 」，即將所有元素串連。另外是如何善用場地種植，他說耕地背山面河，山可遮擋上午陽光，夏天仍算涼爽，「有河經過的話泥土不會熱透，不是個很差的地方。」他提議種「夏天三寶」，即檸檬、洛神花、秋葵，外加大蕉，均易打理且收成豐。就算是夏天，農場仍可多辦活動吸引學童，因有的學校未來得及組織海外活動，便會尋找本地農場，「香港農場應自力更生，看自己的優勢在哪，就是快、組織容易、方便，說來就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