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金牌監製莊澄論成功 別怕被看扁 曾被嘲：「你算係編劇咩？人哋文雋就真係一個編劇」

隨着ifva停辦、鮮浪潮規模縮小，電影新導演需另覓出路出道。國際電影創作營乘此勢而起，由亞洲電影大獎學院主辦，獲選八個新導演可各獲三十萬元拍攝短片。今年第二屆請來出品《無間道》、《九龍城寨之圍城》等成功港產片的金牌監製莊澄任首席導師。

莊澄在專訪分享四十年電影生涯如何熬過被看扁到點石成金。他說一定要告訴年輕人的說話是「堅持」。

莊澄
資深電影人。一九八○年於中大哲學系畢業，曾任電視台資料搜集員、廣告撰稿員、編劇及填詞人。一九九四年共同創辦寰亞綜藝集團，開始電影監製生涯，參與超過一百部電影，包括《野獸刑警》、《無間道》系列、《志明與春嬌》、《九龍城寨之圍城》等。

不得不認 最壞時勢

文質彬彬的莊澄是出名貼地的電影人，不會站在高地指點江山，願意設身處地理解新一代電影人困境。在今年四月金像獎頒獎禮上，《城寨》膺最佳電影，監製莊澄在台上說：「現在香港電影正處於非常之困難的時期，希望各位同業、尤其是年輕一輩不要放棄、加倍努力，堅持下去，就是勝利，香港電影加油。」

他接受專訪坦承，疫情前他曾經冷看電影寒冬一說，因為自九十年代起幾乎每年都有人說「香港電影好危機」。但這次是真的了；他說：「是的，現在真的是最壞時候。」他解釋，一九九四年與六個業內人創辦寰亞綜藝集團，亦被視為港產片最差時期。據電影學者葉月瑜撰寫的後回歸香港電影研究指出，港產片產量由一九八八年的一百二十部，跌至一九九七年的八十二部，而二○○七年再跌至四十八部。文章指港產片產量遞減和市場份額降低原因包括結構限制，例如在內容創新、包裝、區分觀眾與開發等存在局限。簡言之，是輸給其他地方的電影。

莊澄說：「但我們覺得時（勢）是差，但只要我們的電影好就得。但現在的電影多了很多對手，串流平台好多選擇，還有AI，很多其他對手。現在不是電影或荷李活和你鬥，而是全個行業出現問題，是全世界都要轉型。」他提到電影的根本定義也在改變，從前在戲院播放移動畫面的稱作電影，但現在更多時候在串流平台上播放：「可能連電影的定義都要改變，所以現在才是一個最迷惘的時期。」

人生有幾多個八年

那要怎麼辦？「堅持！」莊澄一再強調。一九八○年畢業於香港中文大學哲學系，後加入無線電視做資料搜集員，他想做編劇，但最初幾年寂寂無名沒有成績。他記得被一個資深編劇嘲諷：「你算是編劇嗎？你可以做一個編劇嗎？人哋文雋就真是一個編劇，你幾時可以做到佢？」

後來，他轉到新藝城母公司金公主任廣告宣傳，逐漸顯露文字造詣和靈活頭腦，為多部西片想出精采中文戲名，例如《閃靈》、《壯志凌雲》、《未來戰士》、《義膽雄心》和《轟天炮》等。

然後有一日，名導林嶺東跟莊澄說：「你很適合做編劇。」不過林嶺東給他的任務是為其電影《監獄風雲》（一九九一年）主題曲填詞。「那時候是『吓？我一啲音樂都唔識。但好，寫。』然後他第二句說沒有錢，你去CASH（香港作曲家及作詞家協會)自己登記。『吓？咁呀，好啦，返去寫啦』。」莊澄坦言填詞難關重重，亦一度後悔自己答允幫忙，終花約三星期作成《充滿希望》：

今天一於要拋開掛牽

莫回頭 要看透 再奮鬥

挫折與得失都化做力量

看過歌詞後，林嶺東說「非常好，用！」主題曲由肥媽主唱、盧冠廷作曲，莊冠男（莊澄本名）填詞。從幕後走到銀幕上的三個字，熬了八年。

但固然，一首填詞作品對他的生活沒造成太大變化。即使成為寰亞綜藝集團創辦人之一，他都仍然被看不起。「因為在七個裏面，我就算不是最弱那個，都是尾二那個。」質疑聲音不絕於耳：「這個人是編劇來，竟然出來搞製作／做監製？」又過了八年，直至二○○二年《無間道》大獲好評，他才終於被肯定，莊澄係得嘅。

二○○三年《無間道》奪金像獎最佳電影，莊澄在台上發表感言，多謝每一位參與《無間道》製作的人：「沒有他們的努力，《無間道》是不會在疫市（時值疫情）裏面成為一個非典型的成功例子。」（網上截圖）

「其實永遠都是，人家覺得你不行，你又覺得你自己唔得，咁你去試。當然你試的時候，你就把握機會，那你要掌握很多東西，然後慢慢就成功。」其實很多導演都一樣，花了很長時間才熬出頭，「最近有麥啟光導演，做了三十年，最近才因為《臨時劫案》被人認識。他自己都說沒想過這麼久，不過他好喜歡做這行。再早一點是吳宇森，這麼出色的導演，做到《英雄本色》（離首部執導作品十三年）才被認識⋯⋯所以你喜歡一件事，然後去堅持是好重要。」

何謂成功

莊澄參與超過一百部電影製作，其中不乏叫好又叫座的經典港產片，包括《我和春天有個約會》、《野獸刑警》、《無間道》系列、《頭文字D》、《志明與春嬌》、《城寨》等。到底他是如何看出劇本潛力？

「荷李活看劇本是看十頁，我通常看三十頁，你看到他的布局和對白，或者人物的build up，你大概看到他的功力去到邊。」劇本理論說明，好故事是由角色自行互動並活出結局，作者無從左右故事結尾，「如果是作者不停去操縱那些角色以達成自己目標，這不是一個好創作。」

他說成功電影有兩種定義，一種是「拍到你自己想拍嘅嘢」，另一種是商業電影的成功：「我相信我覺得好睇的電影，觀眾都會覺得好睇。」

《城寨》屬於後者，莊澄說監製與大導演的關係像「詠春黐手」，「通常監製會提出要討論幾場戲，大導演便知道你功力到哪。」例如《城寨》其中一場討論的戲是，王九（伍允龍飾）在殺害老大（洪金寶飾）後唱卡拉OK，導演鄭保瑞想過刪掉此幕，但莊澄建議保留，「角色需要一個里程碑。」而後來，不少訪問都提到伍允龍這一幕魔性笑聲。

至於「拍到你自己想拍嘅嘢」，近年不少新導演拍攝社會電影，牽涉個人議題。有人問，年輕人不拍商業片了嗎？莊澄則謂：「很難的，因為他要有這樣的觸覺。譬如王家衛，你叫他拍一部大眾化的商業片也是一個難題。最大的難題是，年輕人覺得自己不是拍不到，而是他無興趣拍，這個我們無法強迫。」與他這個在八十年代出身的電影人不同，當年業界滿腦子是如何「度橋」、如何娛樂觀眾。

「因此我們只能夠開年輕人的眼界，讓他們看見不止有這些電影，還有這些其他都好好玩的。」這亦是國際電影創作營的目的之一，讓亞洲新導演齊集交流，接受大師指導。今屆短片比賽主題是「我的摯友」，「有主題是好的，因為真是Apple to Apple地競爭。」莊澄認為。申請者提交短片提案後，被選中的十六個導演會到澳門參與一周訓練營，再選出八個優勝者。去年首屆收到逾五百份申請書。

不過，未被選中或看好也不用灰心。下年可以再挑戰。反正，很多人最初都曾被看扁，例如莊澄。

《 九龍城寨之圍城》膺本屆金像獎最佳電影，莊澄拿着獎座在台上先逐一稱讚其他角逐的高質素香港電影，接續感謝台前幕後和觀眾，最後說：「堅持下去，就是勝利，香港電影加油。」（網上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