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過等小龍女不過十六年,一齣《如夢之夢》卻在十七年後才在香港再度重演。時間是真實,回憶卻虛幻,有發生過的,在各人的回憶卻不盡相同。故事由秦朝莊如夢的故事作引子展開,暴君秦始王治下焚書坑儒,莊如夢逃避現實在夢中另創一片天地。近月香港人面對暴政的方法也是發住夢遊行,可是這個夢會痛會受傷,看着這套劇,處處感同身受,尤其是劇中主角顧香蘭要遠赴法國嫁人,身份雖由妓女變成伯爵夫人,但要捨棄一切離鄉別井的無奈,絕對是坐在觀眾席的香港人切膚之痛。
夢裏夢外 說故事的人
「在一個故事裏,有人做了一個夢;在那個夢裏,有人說了一個故事。」賴聲川筆下的《如夢之夢》是由不同的人,說很多不同的故事,故事虛幻,如真似假。
第一個聽故事的人是初出茅廬的女醫生,她第一天上班就經歷病房中五位病人四位離世。這位醫生發現自己多年所學,完全沒有教她如何面對這情況,她只能當一個無助的旁觀者,看着病人的恐懼與家屬的憤慨,然後眼白白望住一個個生命結束。自信盡失的醫生得到表哥開解,告訴她西藏密宗有一種「自他交換」的方法,利用呼吸吸走瀕臨死亡病人之痛苦。如果「自他交換」不成功,那麼傾聽病人叙述他們自己的故事,也會對病人有很大的幫助。於是醫生決定傾聽剩下「五號病人」訴說自己生命的旅程,故事也從這裏展開。
看《如夢之夢》這齣戲像去了一次長途旅行,從主角的生命尾聲開始,從二十世紀末到二十世紀初,從亞洲到歐洲,從生到死,從痛苦到解脫的可能性,一層一層的故事,醫生的故事引出五號病人的故事。五號病人由說故事的人大變成聽故事的人,由他帶出顧香蘭的故事,從香港醫院,跳出來到香港城貌、到巴黎、到上海、到二十年代的上海,到三十年代的巴黎,一直到五十年代的法國,最後再回到此時此刻的香港病房。八個小時的觀劇旅程,猶如經歷了兩輩子的故事。
每個人背景不同,人生路不一樣,但所見所遇卻是重複,悲歡離合所思所感也相似。「五號病人」要在法國找尋那個「看見自己」湖,其實就是想眾生在現實、在夢境也好,追尋的就是真我,紅塵歷劫,人生根本是認識自己的過程。
台上台下 觀眾融入戲中人
除了故事結構以及叙述方式的新奇,《如夢之夢》最令人驚喜的還有舞台設計,從前電視框式的舞台完全被破除。劇場裏,一向台上演員演什麼就看什麼,是單向的接收。不過此劇卻讓觀眾有自主選擇權。圍繞舞台正中的「蓮花池」觀眾席,安排觀眾坐在台中間,可以隨意360度轉動。四周搭了東西南北四個表演區,八個方位,兩個樓層,演出環繞着觀眾進行,由觀眾自行選擇想看的片段。如此獨特、夢幻的舞台,使表演具有儀式的美感,也增添了多層深意。
整套劇圍繞「莊周夢蝶」的道家思想,但形式表現卻隱含佛學隱喻。安排演員在環形舞台迴轉踱步,讓我想起在西藏佛教徒的轉經輪,不少佛寺外都把經輪排成四方形擺放,聽說圍繞轉一圈,可以洗脫過去的罪惡與淨化身心;轉十圈,贖盡一世的罪惡,免受輪迴之苦。導演賴聲川巧妙的把這種朝聖融合進戲劇中,而這種環繞也體現了「輪迴」之意,冥冥中,「五號病人」就是重蹈顧香蘭的路。
人生如戲 戲如人生
編劇賴聲川最後給我們的話是:「其實我們一輩子就像一齣戲。這齣戲,是我們自己編的。戲裏誰是好人、誰是壞人,都是我們自己決定的。到後來,時間久了,也就都不重要了。戲演完了、落幕了,我們就可以走出劇場了。」真假對錯、是非善惡,人人各有一把尺,現實如何,遭遇什麼我們沒有選擇,整套劇以莊子的「浮生若夢,若夢非夢,浮生何如,如夢之夢」點題,意思是把人生當作短暫虛幻的夢境,但如果夢不是夢,那麼人生怎麼辦呢?那就把它當作是夢一場吧!
作者簡介
Kimmy Lo,塵世間一個迷途小書僮,只是比較喜歡寫的一名廢中。
喜歡小孩,討厭世界,信任朋友,愛護貓咪,珍惜緣份,浪費生命。
醉生夢死,也許白走一場。所遇所見,已經不枉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