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學運人士遲到的兩個小時裏,捷徒與暮聊起天來。
「對不起。」捷徒說。「不是你的錯啦,我只是覺得,所有事情的失敗都有原因的。」暮說。她像植物般迎向光源。她是那種在餐廳坐下後發現身在風口位,就會堅持轉位的人。捷徒將身體靠向座椅。他們點起煙。
暮這天其實不用出現。她是負責兩天後與日本學運人士訪問的翻譯,但因為她想了解專題內其他受訪者的回應,她主動出席今天與香港學運人士的訪問。
由於學運串連的關係,大部分香港的社運人士,這陣子都來了日本。捷徒很艱難才找到理想的翻譯。也許是太過理想了,暮曾是一名有律師執照的記者,然後她轉到了日本發展,加入了那世上最大的科技公司,「我的工作是研究電腦法證。」她說。
為什麼要來日本呢?捷徒問。暮回應一個久經訓練的揚眉,「我只是想離開。你明白吧,愈努力的人,愈會想離開,那裏對積極的人特別不公平, 暮說,「就如賭場般。」
她到了日本一年才學日語。她只是想離開,剛好這家科技公司在日本請人,條件幾乎是為她而開的。電腦法證是未來,她說,因為未來會有極多罪行,是通過電腦發生的。「所有國家都欠缺這方面的專家證人。如果沒有改變,十年內,幾乎會動搖法律的根基吧。」我不認同。捷徒心想。在所有科學法證出現前,法律就在了。只需要權威,法律就會存在。但他沒有說。
本來,暮以為在這種跨國的大公司,日常只需要用英語。不過她發現自己錯了,結果又花了一年時間練得流利的日語。「這也是我希望發生的事,因為我的外婆是台灣人,她只懂得日語,我媽媽一直很遺憾自己說不好日語。」
「所以你現在與外婆就可以溝通了。」
「她在我出生前就死了。」暮說。沉默一輪,暮繼續說,「關於電腦資訊,很多人覺得那不是實體的,於是要刪除也很容易。其實就如一個人要髹油一個房間的地板,你永遠不能油掉你腳下的位置。那就是證據,把所有行動歷史套出來的支點。」
「於是嘛,所有失敗都是有原因的。」
「對,只需要一個支點就可以了,」暮看看自己的手錶,「只是有人的支點比較容易找到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