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灣卓越盃咖啡國際競標這張成積單上,在山頭另一側、達邦部落附近的「豆御香藝伎莊園 」(Royal Bean Geisha Estate)同樣是眾所矚目的焦點。這個由曾福森帶領的 莊園,如同科學家般精準地在高山環境中耕耘,在二○二三年以超過九十分的優異成績獨攬前三名次;二○二四年,繼續以超過九十分獲得第四名,並以每磅一百七十美元賣出145.5磅產量,讓人津津樂道,成果堪為台灣高山咖啡的「黑金」傳奇。
深入這片海拔一千二百公尺的咖啡莊園,曾福森蹲下身,以指尖指向一株近乎九十度彎折、但仍頑強向上生長的咖啡樹:「颱風把它壓成這樣,它還是要活下去。」這句話彷彿也是他投身咖啡產業的寫照─以科學家的精準視角與農夫的韌性,在台灣高山打造出讓國際驚豔的藝伎咖啡王國。他自信表示,以單一品種栽植計算,這莊園絕對是全台灣最大的;而他的種植大計仍在擴展中。
把咖啡林打造成藝伎王國,並不是一天就能完成的事。在曾福森多年前輾轉來到這個部落尋覓適合種植咖啡的土地時,漫山皆是鐵比卡─在台灣種最久的那個品種。他幾經艱辛,贏得原住民的信任,然後一點一滴地轉以鐵比卡(Typica)為砧木,接穗上珍貴的藝伎(Geisha),確保基因純度,最終栽培出一片藝伎莊園;並期望以此參賽,以驕人成績一鳴驚人。
在揮刀砍樹那一刻,曾福森展現了農人的果斷,但他依然相信:「就像半導體設計,基礎錯了,樓蓋再高都會倒。」他又以晶圓比喻樹苗,若晶圓的設計頻寬夠大,日後「打遊戲」才會順;若咖啡樹基礎打好,以後農民的下一代,發展才能長久。當初的推倒重來,是為了迎接更廣闊的未來。
他憶述,曾經有到訪的日本買家驚嘆:「全世界找不到第二片如此一致的咖啡園!」確實,經曾福森逐棵嫁接、細心照料的咖啡樹,都是油亮、健康而活潑的。走在蜿蜒山道,沒有明確平整的水泥步道,也沒有招待外賓的漂亮小屋;就只有他悉心照料的咖啡樹們整齊地沿坡而上,一棵一棵、一層一層;間中可見高聳的赤陽木,以及攀附而生的愛玉、蕨類等原始生態。從他的眼神,甚至能感受他對土地、對萬物的溫柔。他沒有因為小鳥啄食咖啡漿果而生氣,卻戲稱這是「快樂共享經濟」;採訪期間,本來話不多的他更會選擇因鳥兒在樹頂詠唱而靜默片刻,享受那份安靜的療癒。
曾福森並不住在莊園。多年前,他來到這個部落尋覓種植咖啡的理想之地,他認為這裏擁有天時、地利、人和的優勢。但在種植咖啡之前,他是台南東山以龍眼果乾聞名的果農,熟稔的植物嫁接技術正是由此而來。因此,他幾乎每天都在台中和台南兩地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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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咖啡的成就感
很多人好奇:種龍眼、燻果乾,不好嗎?為何轉投咖啡產業?他解釋:「目前的話我喜歡種咖啡,因為獲利相對好,也可以直接跟國外的人對話。」他認為,果乾的市場受眾相對局限於華人市場,而咖啡則像是一種共同語言,能夠觸及更廣闊的國際市場。在杯測桌上,來自各地的買家透過咖啡的風味進行交流,這讓他感到無比的成就感,也拓展了他在農業加工層面的國際舞台。
原產地也沒有的科研
說到底,台灣咖啡可以怎樣走下去?曾福森展望,產業能向精品化走去,而方法之一可以是建立一套「風味組裝」的科學模型。他希望,未來能夠根據想要的風味,例如荔枝、水蜜桃,再逆向調整咖啡製程,無需再依賴杯測後的風味筆記。他與台南護理專科學校分子生物學實驗室主持人邵長平合作多年,共同建立咖啡DNA資料庫,為每棵樹作記錄,並採摘果實單株杯測。這種對種苗純度的極致追求,在原產地都難以見到,卻在阿里山、在台灣實現了。他自信地說:「沖我們的咖啡呢,隨便沖都很好喝。為甚麼?因為我們變因很小。」
「全台灣能每天花新台幣八百元喝咖啡的人不多,我們瞄準的是頂尖市場。」曾福森不諱言,現時他的咖啡豆有六成產量銷往中國、日韓,當中許多是高級私人招待所。他也坦言,初期投入的大量資金,是依靠龍眼加工的收益支撐,但他始終堅持着他的目標,並持續擴大種植面積。
曾福森的堅持感染了在地農友──原住民夥伴從最初的懷疑轉為合作,莊園周邊的休息間也得到改善。「他們有收入,才會更愛這塊土地。」在他那套冷酷的科學計算中,同時包含着對風土最深沉的熱愛與信仰。當國際買家在追逐他的咖啡豆時,他也許更在意能否讓世界記住,台灣高山除了烏龍茶,還有讓味蕾驚豔的黑金傳奇。
豆御香藝伎莊園
台灣嘉義縣阿里山鄉達邦村特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