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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電影金像獎專業精神獎得主姜小亮、韓冬青伉儷是港產片國語配音員，入行超過四十年，從一九八○年代《英雄本色》到今年的《破。地獄》加長版，他們打破港產片地域界限，將之變成一套有血有肉的華語片，讓更多觀眾看見香港。
「 我們一直覺得國語配音是好重要，我們的老比喻是我們是港片和內地市場的橋樑，那橋讓香港人很容易就能夠被理解，而不是隔海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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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活星爺發哥張曼玉
「一個字，絕！」周星馳《家有囍事》的一句對白，近日在內地小紅書被廣為流傳，更被製作成「表情包」。而內地網民記憶中那把熟悉的鬼馬聲線，也許並非周星馳本人，而是姜小亮的聲音。
姜小亮自一九八二年加入香港邵氏起，曾為多部電影中的周星馳配上國語對白，包括《流氓差婆》、《新精武門1991》、《無敵幸運星》等。姜小亮解說：「周星馳早期拍了很多電影，也不是無厘頭的那些，剛出道時他有拍正劇、喜劇、警匪片等，是後來才慢慢慢慢地有他那種風格。我們年齡跟他相仿，就配了他幾部。」
而另一個姜小亮為人熟知的成績單是曾為《阿郎的故事》、《英雄本色2》、《八星報喜》中的周潤發配音。韓冬青遲四年入行，但很快就被稱為「張曼玉的御用配音」，在《阿飛正傳》、《雙龍會》、《家有囍事》中為張曼玉擔當國語配音。她卻說得謙虛：「張曼玉那時候剛出道，我們的年齡也是二十幾歲，其實並沒有說一定要指定誰配音或合適。剛好有檔期，就安排了，並一直配下去。」
姜小亮與周潤發在新藝錄音室合影
周星馳和韓冬青
配音是演戲 不是扮聲
但當年配音絕非易事。一九八○年代仍是膠片拍攝電影的時代，無法現場收音，所有對白都必須後期製作，姜小亮說：「等於所有配音員都要跟着演一遍，又要看口形，又要跟他同步，還要像真，挺難的。」
當年領班拿到劇本後，先將廣東話對白翻譯成華語，手寫出一份配音稿。「三十多個人，就只看着一份稿。」配音員往往在錄音室配音當刻，才第一次看到電影，韓冬青形容：「和觀眾一樣從最開始經歷，一個人物的出現，到整整兩小時後，看着他的成長。你就要跟一個人物一塊兒成長，到最後配完他。」
到底怎樣才算演活一個角色？韓冬青解釋：「配音時，你不會想『我要學周星馳那個聲音』，跟聲線沒太大關係，關鍵是要演出電影人物的狀態和神韻。當你坐在電影院裏面，跟朋友一起看電影，他不知道這是你配音的，那時候你會很開心，因為他完全覺得是那個演員說的台詞，其實配音應該是這樣，那就成功了。」
八九十年代港產片最輝煌的年代，高峰期他們一個月要配超過九部電影，每部電影配音時間為四組八小時，即共三十二小時。姜小亮憶述：「很忙的，跟演員拍戲一樣，分早班晚班，有時候賀歲檔時經常要配大夜班。我曾經早班配周潤發，晚班配張國榮。」
姜小亮緬懷起往事：「以前在新藝錄音棚，這間房配國語對白，隔壁房配粵語，張國榮、周潤發自己來配音，有時候在門外我們會互相討論，你的國語怎麼講呀？我問他，你粵語怎麼講？挺懷念那個年代的，香港電影人那種一起奮鬥，大家都很融洽和隨和，也沒分甚麼大咖和粉絲。」
忙碌、具挑戰性，同時卻是他們喜歡電影的最大原因，韓冬青說：「從來沒有一個電影是重複的，它會給你很大的未知，因為下一部戲，你不知道是甚麼樣子，所以很有動力。它的魅力可能也在這兒，因為它從來不會循規蹈矩地，每一句話都不同，所以這個樂趣可能是無窮無盡的。」
「我們懂香港人想說甚麼」
他們一直慶幸，能夠在港產片盛世入行，亦因着不少前輩的教導下，陪着香港電影業走過高山低谷。「九七年之後有一段時間，人心有點散，香港各行各業好像都不特別好。我們整個國語組都解散了，移民的移民。」韓冬青說他們亦同樣回到內地發展，「我們特別幸運的是，我們到了北京之後，（中港）合拍片又多了，等於在北京懂廣東話的人很少，香港那些導演例如徐克、爾冬陞進到內地，就覺得我們倆在北京太好了。」
「這些導演都需要我們，等於我們在香港的時候需要我們的國語，我們在北京的時候需要我們的廣東話。所以說你一直被需要，你說你怎麼可能離開這行呢？」
合拍片年代，他們轉為擔當國語配音領班，分別參與超過一千部港產片電影製作。時至今日，仍然為新導演們的港產片監督國語配音，包括《白日之下》、《年少日記》、《破。地獄》等等。
說起年輕香港導演電影作品，他們神情變得柔和，韓冬青說：「我們這兩年接手了不少香港年輕的四十多歲導演的片子，他們會跟你說『我片子是你做的？哎呀那我就放心了』。當你聽到這些話時，你覺得這真的是有一個責任。因為一個導演可能一輩子就拍幾部戲，每一部戲是幾百人的工作，還有導演要做四五年的籌備。他今天要進行最後一個後期製作，要把它變成另外一個語言的時候，他得有多擔心呢？所以，我們要自律了，要做好，而且你有這個責任。你做了四十年以後，你就不想晚節不保了嘛。」
「所以當香港，比如說這次《破。地獄》，當我看到這個片子，感到那麼激動。我就說，這片子你們不能給別人做，不是說別人不好，但是我會用全力去做這個東西。因為我們也跟香港這麼幾十年，也理解香港人創作的不易，跟真正的港片的那種精髓。我們廣東話可以說得不好，但是我懂，而且我知道香港人想表達甚麼，那麼在國語製作的過程中，我就不能讓它掉分。」
姜小亮和韓冬青同任《破。地獄》國語配音領班
韓冬青指導《爸爸》國語配音
相識六十年的最佳拍檔
姜小亮和韓冬青是夫妻，年齡相近，都在北京長大，甚至，他們原來讀同一間幼兒園。韓冬青穿着帥氣硬朗的西裝套裝，笑意盈盈地說：「但沒真正來往，只知道有這個人，因為我們女同學會說，那幫壞小子又來了，其中一個就是他，『小飛仔』。」
姜小亮接話：「我們的父輩都是幹電影的，所以我們兩個都在這個圈子裏泡大、長大的，是它（電影）養育了我們。」姜小亮爸爸一九三○年代在洪金寶爺爺洪濟創辦的金龍電影公司拍攝默劇，後來抗日戰爭爆發，姜父轉到成都演話劇，後遷居北京。而韓冬青媽媽則在長春電影製片公司從事舞蹈與舞劇工作。
一九八二年，姜小亮廿五歲，因舅父毛威曾經在邵氏當國語配音領班。姜小亮來港後也被招進國語配音組。韓冬青四年後也一同加入：「那個時候，香港能說普通話的人很少，所以能說標準普通話，還能去配音，人家是如獲珍寶。」韓冬青說是天時地利人和各方面配合下，令他們走到今天，而四十年來，他們都沒想過放棄。
作為夫妻，默契渾然天成。但韓冬青卻說不喜歡和姜小亮演情侶戲：「因為他知道我的毛病，我知道他的毛病，然後會走戲。」總是互相鬥嘴：「我們周圍的朋友都結婚了，就剩我們倆了，就沒得挑了。我沒人要，他沒人要，就落難了。結婚時，我廿三歲，他廿六歲。而且我們也沒有談戀愛，因為我們都認識，就是中國式的，一揭蓋頭（新娘頭巾）就是你了，是命中注定的。所以就跟我們配音一樣，注定你要幹這行，注定我要嫁給他。」無論工作或生活，都是一對齊上齊落的最佳拍檔。
譚志榮攝。鳴謝場地提供：邵氏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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