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中國大陸的電影市場,每日以三、四個新銀幕的數目激增,票房以石油界的術語驚人地「井噴」,連續多年的雙位數字飆升,嚇呆了一直是世界最大電影市場的美國,也愈來愈多的好萊塢公司,在大陸插旗了。
但要征服這個龐大的Monster Market,電影人不分台前幕後,只要有新戲上映,都必須穿州過省的路演、謝票、宣傳;而中國幅員之廣、人事之煩、路線之迂迴,都讓每一個曾經路演的電影人,筋疲力竭。
許多年前,嚴浩跟我說,他拍完《似水流年》,簡單地巡迴了中國一遍,再到外國去參加影展、講座、訪問等,前前後後,就花了一整年。
沒想到現在的情況,單在中國,已經不止,而且更愈來愈烈,尤其是近今流行的路演,在愛趁熱鬧的中國大小城市,還特別方興未艾。
從早到晚,宣傳車隊還未到達戲院門外,眾已叫囂不已,你夾雜在這些巨星中間,狐假虎威地目睹這眾生的興奮,忘我忘你更忘形,那瞬間的光華,還真叫人欷歔。
我記得從前—也就是千禧年的前後—我們跟一幫北京的地下搖滾樂隊混得還挺熟的,有時候,哥們兒幾個,還會跟一塊兒「走穴」。
所謂走穴,其實就是跑江湖,唱草台班,也可以說是一種簡陋的路演吧,相比起今天大陸的奢華,當然不可同日而語。
今天的路演,食住六星酒店,場地金碧輝煌,大夥兒站在台上,插科打諢二十分鐘,便又得趕下一場了,重複同一番說話、重複同一個笑容,簡單、容易、而沉悶,但觀眾可真的樂了,盡在那兒叫喧個不停。
我在霧靄迷濛的成都,便見過一個四川宅男,鼓他十七歲的最大勇氣,舉起顫抖的手,向我們的女主角說:
「你是我心中永遠的女神,我今天見完你,回家以後,便死而無憾了……」
說完,身旁一個大概是他媽媽的,還馬上攙扶他坐下,替他拭眼淚,接,母子倆就抱頭痛哭起來了,非常的肝腸寸斷,直嚇得我們一愣一愣的,生怕那種影迷自殺的故事,又要在這濃霧中的城市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