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香港電視十分靜局,主要是沒有新劇集帶動;無綫九點半檔只播外購劇,ViuTV上半年劇季暫告一段落;無辦法,經濟環境差,無論是電影和電視都減少製作,君不見四周裁員潮,戲院關了一間又一間,整個行業不知何去何從。
沒有劇集,還有淺談電影。最近入場看了兩部電影,碰巧都是老將做主角。影圈青黃不接,五六十歲的主角何其多?但通常都照行英雄主義,很少強調主角年齡或跟不上時代,但是港產片《拼命三郎》和《F1:The Movie》正正相反。
《拼命三郎》由譚耀文主演,也是他首次在電影擔正男主角,講述落魄江湖大佬留戀昔日光輝,仍然使用舊時代的處事方式,這一個十分老土的人物,跟新一代的兒子重逢,舊價值受新價值衝激,最後父子磨合,逆流而上。
故事老土,人物老土,卻是導演陳大利刻意為之;肉麻親情和無腦熱血,看似老土、脫節和不合潮流,在新一代眼中很不有型,但是人和人的連繫和情感需求,卻是大家心底所渴求。丟低追求時尚和潮流的執念,不隨波逐流,忠於自己的情感,敢於追逐夢想。這就像《同一屋簷下》的柏木達也,口頭禪是「你有愛嗎?」看似矯情,擁抱傳統價值觀如親情、團結和責任,最後成功令弟妹重新團結。陳大利不諱言這是寫給香港人的電影,意即獅子山精神看似老土,但鼓勵香港人包括電影人,如何咬緊牙關,拚命迎難而上。
電影人很有心,觀眾未必領情,電影票房欠佳,只因電影觀眾以追逐潮流居多。串流平台的出現,入場看電影成本增大,買戲票事少,花時間事大,需要很大動力才會入戲院,而港產片的製作規模十分輸蝕,相對的是,《F1:The Movie》製作費是《拼命三郎》二百倍,難怪能夠成為香港一周票房冠軍。
有趣的是,這是大電影卻受惠於串流平台。F1賽車歷史悠久,始於一九五○年,但二○○○年代末至二○一○年代初迎來低谷期,觀眾羣老化,比賽可看性下降,造成了收視率下跌、贊助商流失和賽事關注度降低,情況於美國自由媒體公司收購F1後逆轉,憑着Netflix記錄片《Formula 1:飆速求生》,揭露車手和車隊領隊的幕後故事,不僅展示了賽道上的競爭,還深入挖掘車手間的競爭、車隊內部的政治和策略博弈,讓F1從純粹的賽車運動轉變為具有娛樂性的真人騷,年輕車手有錢帥氣有個性,吸納了很多女車迷。《F1:The Movie》的投資者,正正是串流平台Apple TV+,目標觀眾正是串流平台的訂閱者。
以「史上最真實的F1電影」作宣傳,電影獲F1官方全力支持,七屆世界冠軍咸美頓做監製,導演繼上次拍攝《壯志凌雲:獨行俠》湯告魯斯揸戰機的第一視覺拍攝方式,拍攝畢彼特接受專業訓練後親手揸賽車。電影製作的兩年間,劇組實地進入F1賽事現場拍攝,好幾個比賽周末,演員與現役F1車手、車隊、媒體和觀眾共同出現在現場,甚至是賽道上,F1直播成為電影的製作特輯和幕後花絮,現役F1車手和車隊高層作為客串直接在電影中出現。
話雖如此,電影上映前未被車迷們看好,因為由現年六十一歲的畢彼特做現役F1車手未免太過科幻。儘管於F1早年都要出現過年過五十的現役車手,但近年車手愈來愈年輕,就像四屆世界冠軍韋斯塔本年僅十七歲就成為F1車手,畢竟這也是一種運動,體能和反應對駕駛賽車很重要,這未必是經驗和技巧能夠輕易彌補,現今圍場上最老車手為邁向四十四歲的兩屆世界冠軍阿朗素,由此可見車迷為何對畢彼特的出演產生質疑。
然而,這不是電影成品的瑕疵,反而成為一大特色。電影從不迴避畢彼特的年齡,Old來Old去,卻成功塑造了一位經歷挫折後,勇敢接受不可能的挑戰,再次抱擁夢想、不懼挫折、重返賽場的老將。放棄很容易,不追求就不會失敗,真正的有型,是勇於追求,而不是裝豁達裝瀟灑裝不在乎。
故事很簡單,可以用老土來形容,但同樣是刻意為之,主題明確,目標純粹,劇力和戲味就出來了,尤其是賽場上為觀眾帶來駕駛倉裏沉浸式的駕駛體驗,如果看4D更是跟畢彼特一起在賽道上飛馳,做到了感同身受,更能夠設身體驗角色為何喜歡駕駛中飛一樣的無我境界。
湯告魯斯和畢彼特先後證明了薑愈老愈辣,也難怪他們擔得起票房。青黃不接是全球影視面對的問題,不是沒有新人入行,而是在碎片化的年代,新人很難進入大眾視野,像上一代前輩成為票房保證,投資者選角和取材都十分保守,只信任大牌明星和知名IP,令新生代演員難以崛起,積累名氣和成長速度相對緩慢。
荷李活尚是如此,何況是香港。一直於無綫子公司77工作室負責合拍劇的《新聞女王》監製鍾澍佳,日前獲委任為無綫副總裁(合拍劇),足以證明無綫對合拍劇的重視,甚至是未來發展方向,而大陸平台絕不會考慮無綫的人才傳承問題,只會信任大牌明星,造成惡性循環。
如何打破這個困局?荷李活也沒有辦法,需要借助串流平台,而作為傳統電視台,必須面對觀眾層老化,連清談節目《今晚有歌廳》和《友乜唔講得》都主力話當年,深夜重播劇集討論度高於黃金時間。究竟如何做到《F1:The Movie》的新舊合作,互相扶持,抑或是,這只是一個老土的童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