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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瑋專訪】TVB拍劇百厭撩汪阿姐 幫劉德華改花名雙跳海 | 5歲來港學京劇 16歲見識李小龍好身手

本地
2024.09.24
撰文:王志強攝影:鍾漢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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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地:創作割烹Stella (The ONE)

五歲上海來港學京劇北派,八歲開始表演,十歲做小演員,十六歲做龍虎武師,出現在李小龍《龍爭虎鬥》,很快轉做武指兼演員,去台灣發展,之後在無綫擔正拍劇,繼而做導演、動作指導,七次贏得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動作設計,兩次金馬獎,合共十幾二十次提名,最近重返幕前演出電影《武替道》,董瑋阿Dee哥沒一刻停下來。

電視觀眾當然最記得他在《英雄出少年》、《花艇小英雄》精靈活潑的演出,他笑:「以前演戲興over。」廿幾歲演小子,他爆料貪玩激到莊靜而喊,睇住黃日華廿一歲生日,都是難忘美好的回憶。

現在的董瑋擁有大師父的沉着,但說起往事仍七情上臉,談起着緊的電影圈現況仍會哽咽,因為牽繫着他的動生命。

董瑋百厭貪玩,電視台花旦時常被他整蠱,他和陳玉蓮合演《十三太保》。
董瑋百厭貪玩,電視台花旦時常被他整蠱,他和陳玉蓮合演《十三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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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少秋教「睄cue」

八十年代電視觀眾最記得董瑋在TVB拍的劇集,《英雄出少年》,還有《戲班小子》、《花艇小英雄》,身手出色的𡃁仔,他演得入型入格,其實那時他已廿多歲,由童星開始有十幾年演出經驗,又曾到台灣發展,他入TVB是因為電視製作人鄧偉雄先生。

董瑋簽過第一影業機構,拍了兩部戲,一部《肥龍功夫精》,張同祖第一次執導,兩人在台灣成了死黨,回港一起住,第二部《搏紮》,兩部戲鄧偉雄都有份寫劇本,他是TVB創作部阿頭。「鄧偉雄先生叫我去TVB玩吓,做演員,我說好,第一部是《飛鷹》(鄭少秋、趙雅芝主演),問監製李鼎倫怎演,想我紮紮跳,自己去諗,那個年代流行over的表演方式,尤其紮紮跳,更加要over,要搶,很不習慣電視台三架機的拍攝方法,發覺做了一些反應,但拍不到,秋哥教我『睄cue』,排戲時要知道導演怎樣take你。」

逐漸上手,拍《英雄出少年》演方世玉,邱家雄監製,三位男主角,石修演洪熙官,苗僑偉演胡惠乾,這套劇在台灣一播,董瑋和石修在當地就紅起來。「我七六年到台灣沒太大知名度,𡃁仔做演員、做反派、做主角,一個二十歲不夠的人,跟唐寶雲演情侶,是很誇張的事,但是TVB之後,八四年後在台灣拍電視和電影,是因為《英雄出少年》等等,在東南亞反應都很好,修哥仔是大俠形象,阿苗成日俾我點,紮紮跳一定有着數,怎樣演方世玉不同一點?細路哥化、百厭一點吧。」

劉德華、董瑋、廖偉雄在TVB合作過幾部劇集,包括《戲班小子》、《寶芝林》等。
劉德華、董瑋、廖偉雄在TVB合作過幾部劇集,包括《戲班小子》、《寶芝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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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德華花名「雙跳海」

董瑋本身都鬼鬼馬馬,拍《花艇小英雄》,花旦莊靜而都被他搞喊。「工作好悶,每日三點入廠,拍到清晨六點,收工就返總台,俾人托住個頭抹去膠水,重新補妝黐頭套再出外景,日日在堅城片廠,即是現在鑽石山志蓮淨院附近,認識一班朋友仔,阿燦廖偉雄,甘國衛是我的象棋對手,怪獸仔嚴秋華,我很掛念他們。」那時TVB五虎出道不久,他叫黃日華做「廿一歲」。「拍《十三太保》時他廿一歲生日,我們笑他夠秤,入到場。我們叫『華仔』是指黃日華,劉德華我們叫做劉華或者『雙跳海』,劉德華和一個叫劉偉海的人,兩個都很百厭,我們一齊玩,叫他們『雙跳海』,華仔我諗他會原諒我講,他都會懷念那個年代。」董瑋屬於由外面加入TVB的演員,薪金較高,五虎訓練班出身,只得幾千元,劉德華在《英雄出少年》已有演出,在《花艇小英雄》戲分更多。

劉德華、董瑋
劉德華、董瑋
戚美珍、董瑋《武林聖火令》
戚美珍、董瑋《武林聖火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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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歌仔撩汪阿姐

「大家都知他很勤力,三小時不夠學一套五郎八卦,經常在佈景後面,自己鋪榻榻米海綿墊學打空翻,這就是劉德華,很勤力當然也百厭,阿燦都不夠我百厭,每日投訴我的紙咁大疊,何家聯先生時常給我看:『大哥,好囉喎。』時常整爛頭套,拍清裝劇,在堅城片廠梳化,我們在這邊捉棋,那邊兩個人背靠背坐,我們將兩條辮偷偷綁在一起,一叫入廠,兩個人起身頭套都扯爛,陳文輝寫投訴紙,一定是我們。撩汪阿姐,我、阿燦和劉德華先生一齊唱:『夜靜又見漁鄉……』日拍夜拍,日子是這樣過。」怎整喊莊靜而?「我自己衰,口花花撩佢,那日她心情不好,我又過份咗,我哋成日笑黃曼凝的尾音。」

TVB那段日子是開心的,令他搵到食,去東南亞登台,最緬懷的是一班台前幕後的人,一羣好戲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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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沙咀的科班

董瑋生於上海,四、五歲來港,爸媽留在大陸,他跟爺爺嫲嫲,住在尖沙咀樂宮戲院附近。「今日的話,一定話我有ADHD過度活躍,睇完戲回家就手舞足蹈,那時老人家覺得讀書與否不要緊,最重要學一門手藝,送了我去粉菊花師父那裏學京劇。」

當時香港有四間京劇學院,行內叫做科班,最出名的是于占元的中國戲劇學院,學生有洪金寶、成龍、元彪等,以七小福為名出去表演;還有中華戲劇學校馬承志老師,學生有陳會毅等;東方戲劇學校唐迪師父,學生有程小東、徐忠信等;董瑋入讀粉菊花創辦的春秋戲劇學校,學生有不少女演員,如陳寶珠、蕭芳芳、馮寶寶等。「四間科班,除了表演京劇,亦有做舞台表演,在尖沙咀的漢宮、金漢、美麗華夜總會,都有他們的足跡。粉菊花是女性,我們應該叫她做校長,她請了很多師父來教我們,包括元秋的爸爸。」

學校是寄宿制,董瑋和同學們睡在校內。「位於尖沙咀赫德道十四號,一幢四層樓高的半英式建築,我們瞓地板,後來有碌架牀,師父收女孩子較多,寶珠姐很少在學校住,住在校內的有李琳琳、沈月華、沈芝華,那時只有兩個男生,大師兄錢月笙和我,輩份我叫做二師兄啩。」

董瑋
董瑋
董瑋
董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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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拍國語片開始

因為董瑋年紀最細,上海話叫做「小弟」、阿Dee,一直叫到現在Dee哥、董師父。他正式拍的第一部電影,是六六年的《七七敢死隊》,抗日戰爭戲,上海來的女明星李麗華主演,丈夫嚴俊執導。「李麗華女士和我師父很熟,來揀了個小朋友演戲中兒子。我第二部戲是電懋的《七重天》, 和白冰、雷震兩位前輩合演,其餘不記得的太多了。」以上都是國語片,因他在學校接受的訓練,能講流利國語,和七小福一樣常被選中。「我和阿鼻一起拍國泰的《花飛滿城春》,阿鼻即是Jackie(成龍),我們認識時他已十幾歲。」他說洪金寶當時來說不算七小福的大師兄,大師兄應該是他的結拜大哥吳明才。「吳明才好錫我,有時有神功戲,佢拉住我去做。」林正英是董瑋的師弟,兩人非常熟稔。「他出來跟洪金寶大哥做武師,那時不是很多人可以食兩家茶禮,洪金寶大哥出名後,劉家良那邊是邵氏,洪金寶那邊是嘉禾,兩個都在拍動作片,特色很不同,唯一一班可以兩邊都撈的,就是戲班出身的人。程小東出身早,和洪金寶大哥差不多年紀,小東的爸爸是知名導演程剛,拍《十四女英豪》等古裝片,和張徹齊名,程小東幫他父親做指導,《十四女英豪》我都有參演,但樣子太細,只可以在後面紮紮跳。」

董瑋笑笑口承認自己年輕時幾靚仔,資深觀眾頗喜歡這位百厭仔。
董瑋笑笑口承認自己年輕時幾靚仔,資深觀眾頗喜歡這位百厭仔。
董瑋
董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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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識李小龍指上壓

七二年左右,董瑋和林正英一起到台灣,因為當時台灣動作片比香港多。「我們跟韓英傑師父過去,他是我們的老前輩,韓英傑帶林正英去拍《唐山大兄》,因此認識了李小龍。」他說因為國語發音的關係,林正英有時用「振英」這個名字,他也稱呼林正英為振英。「正英的性格小時候幾係嘢,很好勝,我們這行都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都鍾意打交,從來沒有見過林正英讚人,佢話這個人好厲害,林正英讚得,所以約了(李小龍)一次,那時我仲係𡃁,七二年左右,約了在海運大廈香港酒店六樓一間咖啡店。」

別人叫李小龍表演,他一定不肯,他們有辦法,結果開了眼界。「大家都見過他兩隻手指(指上壓),十二吓,對我來說都shocking,因為很難,另一個到現在我都未見過人做到,就是企直,單手掂地,腳尖前檻三檻,擺個拳頭,腿不准彎曲,起返身,這個令我『嘩』,對於我們識翻筋斗的人來說很難,關乎全身肌肉。」

董瑋在《龍爭虎鬥》飾演一個向李小龍請教功夫的少年,在很多影迷心目中留下一個位置。「那時我做武師太細,做童星又太大,十六歲左右,幸好騙到人,有點baby face,需要一個懂得演戲的少年,他們叫林正英找我。」

董瑋認為自己的動作受洪金寶大哥和成龍影響,喜劇動作中加入張力。「尤其洪金寶大哥的《贊先生》、《敗家仔》,再早一點的《鬼打鬼》,驚嚇之中的動作張力,成龍早我半輩,他做指導早過我,我在他們身上學到嘢,程小東的剪接對我都有影響。」

李小龍《龍爭虎鬥》之中,董瑋飾演一個向他請教功夫的少年。
李小龍《龍爭虎鬥》之中,董瑋飾演一個向他請教功夫的少年。
洪金寶和董瑋一起演出電影《肥龍功夫精》(又名《醒目仔蠱惑招》)。
洪金寶和董瑋一起演出電影《肥龍功夫精》(又名《醒目仔蠱惑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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嬲過大導演

董瑋七六年已於台灣做動作指導,八四年離開無綫後,和張同祖成立公司,開始自行製作,同時與鄧光榮的大榮公司合作,他很早認識TVB編劇出身的王家衛。「王家衛在《搏紮》做場記,我們好啱傾,後來他在鄧光榮公司,張同祖拍《江湖龍虎鬥》、《再戰江湖》,我做動作指導,王家衛是編劇。」因此鋪排了董瑋擔任《旺角卡門》、《阿飛正傳》幾部經典電影的動作設計。

他亦做過《英雄本色》的動作設計,但當時年少氣盛,因為錢銀和排名的問題,曾經嬲過一些大導演。「《英雄本色》本身是柯受良做的,他只拍了一場戲,就走了去拍《衛斯理》,製片找我頂上,去拍啦,但那時年少氣盛,拍完部戲,我有少少嬲徐克電影工作室和吳宇森,工作就我做得多,錢就柯受良收得多,其實我和柯受良很熟,無所謂啦,拍嘢啫,但可能他們唔為意,將柯受良的名字放在我前面,現在來說沒所謂,但那時好㷫,廿幾三十歲的人好㷫,直接打電話去問吳導演,他其實不理會這些,我都相信,問完亦不了了之。加埋另一件事,就是《刀馬旦》,我和徐克公司都有點不開心,又是年少氣盛,因為一些製作上的問題,我沒有做下去。那時個個都蒲,在Canton Disco,差點有衝突。」 現在回想,都是學習的過程,他非常欣賞徐克的作品,後來合作《七劍》,拿了金馬獎最佳動作設計。

張學友和董瑋一起演過張同祖執導的電影《神槍手與咖喱雞》。
張學友和董瑋一起演過張同祖執導的電影《神槍手與咖喱雞》。
王家衛早在做編劇年代已跟董瑋熟稔,後來董為《旺角卡門》、《阿飛正傳》等做動作設計。
王家衛早在做編劇年代已跟董瑋熟稔,後來董為《旺角卡門》、《阿飛正傳》等做動作設計。
周潤發和董瑋幕前合作的有劇集《笑傲江湖》,幕後合作的有《英雄本色》等。
周潤發和董瑋幕前合作的有劇集《笑傲江湖》,幕後合作的有《英雄本色》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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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次奪電影金像獎

董瑋的得獎年代,由九八年開始,第一部是陳德森執導的《神偷諜影》,奪得電影金像獎最佳動作設計,之後《紫雨風暴》、《特務迷城》、《十月圍城》、《一個人的武林》、《湄公河行動》、《爆裂點》,共拿了七次金像獎,《紫雨風暴》和《七劍》則拿金馬獎最佳動作設計,和陳德森合作最有攞獎運。「攞獎是否代表你最好?沒有攞獎是否代表不行?不是這樣。有些電影很多人不當作動作戲,我自己不同意,九十年代的《玉蒲團》,如果報名最佳動作,我一定投票,盪韆鞦做愛,很有創意,又拍到出來,誰說動作一定是槍戰?摑一巴都是一個動作,拿起杯喝茶都是動作,動作是劇本的一部分,幫到場戲更加有張力,這就是我們的工作。」

董瑋獲頒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動作設計。
董瑋獲頒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動作設計。

入行五十八年、今年七十歲的董瑋專注幕後多年,近年重返幕前都是為了扶助後輩,在新片《武替道》之中,相隔七年再做演員,飾演武師老行尊,影片向電影動作指導及龍虎武師致敬。「我已經不太喜歡演戲,其餘客串當玩當幫手,導演說這部戲講八十年代,那個年代整個香港都拼搏緊、執緊生,電影佬時常講執生,用八十年代包一段父女感情,打動我的是,戲中劉俊謙這個鍥而不捨的年輕人,正正好像這幾年香港一羣新導演,拿着少許錢,拍攝的題材局限了很多,大環境關係,看到一羣年輕人還在堅持,很多工種已無法謀生……」說着說着香港電影的困境,他不勝欷歔。

董瑋也是父親,訪問結尾時,他罕談自己家庭,簡單幾句,他曾有兩段婚姻,但已完結,目前單身,育有三個兒子,大仔也入行做電影,江湖多事,兒女私情更複雜,那是另一些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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