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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心的火渴

16.11.2015

心癮這傢伙,難纏。

心癮,我有不少。夜闌人靜,月光悄悄披上身,被心癮輕攏慢撚,在耳邊輕吹細喚,在頸背軟癡膩纏,肋骨會有點癢,膝蓋會有點酸,那種牽引搔弄,又冤又怨又柔,難擋難忍,你欲拒還迎,癮欲蓋彌彰,最後欲罷不能。不得不束手就擒。有種抵擋不住的甘心,渴求被就地正法的衝動快感。

好生活裏面,要有心癮,要有可以折磨你的深渴。

你明白心癮嗎?那夾雜難纏、幸福和墜落的罪惡刺激,是享受,很迷人,也性感。我認為有cravings的人是幸福的,不是小確幸,是大福分。可以還神。那種渴,別小看,根深的,表面有點撩人,細看如杜甫寫「麗人(行)」:態濃意遠淑且真。

Cravings,可以是食慾上的、可以是思想上的。很多時是突發性黐起條筋的,襲人。癮起,不抓則癢死,誓要吃某種食物喝某個飲品,辦不到癮不罷休,像有些人忽然死要飲可樂。癢抓了紓緩了回應了,解千愁,會產生只有自己知的暗高潮,身心一起歎一口不枉此生的氣。我有時死要吃薯片。死要找某一闋歌聽,死要找回一種氣味,渴着要重看某書某章節,讓味道聲音氣味文字還你一點公道、一點憑藉,撻着了,得急不及待回應,不可理喻。求速救。癮,在你深心的地下道點起一把火,熱燙燃燒。

我這一癮,又是電影害的。賴得就賴。見過很多不同電影的角色,都有夜麻麻找雪糕吃的墮落。睡覺時分,走去食雪糕,桶上。很過分。熱量、糖量、任性量超標,邪惡的卡路里與你的craving同歸於盡共赴巫山,死咗先算,唔理得咁多。

我沒什麼像被鬼砸的sweet tooth,就死在雪糕手上,還有熱可可(都愛不太甜的)。雪糕,據說在公元前二百年左右已有,阿歷山大大帝至愛在冰和雪上加上蜜糖和花蜜來吃,羅馬帝國時期,第五任國王Nero Claudius Caesar常差遣人到深山採雪,他加上生果和果汁同吃。約一千年後,馬可勃羅從中東帶回意大利的,包括了一個與雪葩高度相似的食譜。歷史學家相信,他這食譜在十六世紀慢慢演變成雪糕;英國及法國歷史,也差不多在同期的十七世紀裏出現了”Cream Ice”,英倫在查理斯一世的餐桌上,法國則從意大利人Catherine de Medici認識了”frozen dessert”,後來她成為了法國亨利二世的妻子。新世界如美國,十七世紀中才有雪糕吃,極受歡迎,傳聞總統Thomas Jefferson有一摯愛的「十八個步驟雪糕料理」,類似是如今的Baked Alaska。直至十八世紀之前,雪糕都是上流社會帶異國情調之珍味,鬼咩,都冇雪櫃,沒有人力物力,學什麼人食雪糕?

“Age does not diminish the extreme disappointment of having a scoop of ice cream fall from the cone”,有些東西是永恆不變的,像掉失了一球雪糕的失望,錯過了一個情人的心碎,雪糕的消逝也回不了頭。掉了雞髀你可以執番,融了掉了就成為張愛玲說的「我們回不去了」。甜美之中隱藏遺憾,如果你對眼前不珍惜。

有時無可救藥地出現雪糕心癮,要不顧一切滿足,可能就是這個原因。愈墮落罪惡的雪糕我愈愛,濃得把我活活溺斃的朱古力是all time favourite,Godiva的朱古力軟雪糕總曉得召喚我,只有吃了它,我才得永生。Suzanne Vega的歌《Caramel》點出了渴的本質:It won’t do to dream of caramel, to think of cinnamon and long for you。但人大了就會花心。一邊忠心,一邊花心,永遠的深黑朱古力之餘,我間中找新歡。「黑共達時」的「王室下午茶」,Darjeeling茶葉配法國奶茶,竟然茶香清靈,除了稍嫌太甜,頗吃出鬼佬下午茶「歷史的精煉的或頹廢的點心」之況味,雖然有點kitsch。

J.D. Salinger在不朽的《The Catcher in the Rye》說”It’s really too bad that so much crumby stuff is a lot of fun sometimes”,於我,有時就是雪糕。Too bad。我是凡人。

Cravings到,我奮不顧身投降,哼着Rufus Wainwright的《香煙與朱古力奶》:”everything it seems I like’s a little bit sweeter, a little bit fatter, a little bit harmful for me, I’m just a little bit heiress……a little bit tower of pisa……so please be kind if i’m a m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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