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人物】現代戲曲接班人 一才鑼鼓:要把樂師放回舞台上
熱門文章
ADVERTISEMENT
星期日人物

【星期日人物】現代戲曲接班人 一才鑼鼓:要把樂師放回舞台上

有別於一般戲曲表演,樂師躲在一角,《俺‧武松》屬獨腳戲,演員與樂師在同一舞台上表演。(綵排攝影: Jesse Clockwork)

「身邊的樂師存在感都很低,身份卑微,因為香港觀眾看戲曲表演,只會看老倌唱得好不好,音樂鑼鼓打得好壞?大部分人,甚至演員也聽不出分別,而且樂師永遠被安置在舞台邊沿,觀眾看不見。」年輕戲曲表演團隊「一才鑼鼓」創辦人陳志江悻悻然道。

三十二歲的他自小隨父親出入戲棚,學習中樂,如今也做了父親以前的位置:頭架,即粵劇音樂組的領導,他與拍檔李勁持年紀輕輕,卻決心要改變如今粵劇行業的流弊,被勁持戲稱為「沙塵仔」的志江,說話不怕開罪人,不斷改變表演形式,只想扭轉樂師地位低微的現象。

(左起)李勁持、郭啟煇與陳志江都學習戲曲多年,現在分別以樂師及演員的身份合作,重新建立樂師與演員間的緊密關係。
(左起)李勁持、郭啟煇與陳志江都學習戲曲多年,現在分別以樂師及演員的身份合作,重新建立樂師與演員間的緊密關係。

創新混合元素 粵曲獨腳劇

「其實我們不會說自己在演粵曲,因為作品非以粵曲為目標,還會混雜不同粵曲、南音、崑曲,甚至韓國音樂曲風!」李勁持笑說,如今年夏天他們首部正式演出作品《俺‧武松》,劇名「俺」正是北方方言,帶有崑曲意味,整套劇只有飾演武松的演員一位,以獨腳劇形式演出,沒有唱曲和念白,只有動作、音樂、鑼鼓,樂師與演員缺一不可,樂師地位有別於以往,不再瑟縮台邊暗角,而是光明正大的成為舞台一員。

「常說粵劇是一門綜合藝術,齊備唱、做、跳舞、文學、音樂等元素,但以往在舞台上,觀眾只會看見演員,觀眾聽得見音樂,但看不見樂師。其實你看粵劇宣傳海報就會知道,工作人員名單上,樂師只有頭架和掌板(負責打拍子的指揮)的名字,其他樂師連名字也沒有。」志江說。

有別於一般戲曲表演,樂師躲在一角,《俺‧武松》屬獨腳戲,演員與樂師在同一舞台上表演。(綵排攝影: Jesse Clockwork)
有別於一般戲曲表演,樂師躲在一角,《俺‧武松》屬獨腳戲,演員與樂師在同一舞台上表演。(綵排攝影: Jesse Clockwork)

入戲班當上樂師後,志江目睹過不少怪現象,樂師在劇班只是用來輔助演員,演員唱錯也不能出聲,否則會被視為「阻住人搵食」,「演員也有師傅,人家師傅未開聲,怎到你說話?」然而,多數演員也不太在意音樂質素,即使樂師表演時彈錯或全程不作聲,也沒人斥責,更甚者,劇團的樂師會找人代替自己綵排和演出,負責綵排和演出的樂師竟可以不是同一人,與演員缺乏藝術交流。

不過樂師身份低,多少是因為收入不如演員,志江不願直言樂師演出收入多少,只道那非主要收入,「樂師不是晚晚有戲唱,人工低得不合理,最主要收入反而是到曲藝社當『人肉播音機』,密食當三番,一局唱八支歌,每支歌半小時,樂師便在旁伴奏,收費逐局計算,休息沒一分鐘,下一組客人又來到。」志江回想,戲班樂師的工作非常有規律,一場演出連準備時間,前後共四小時,「返工收工日子過得好快」,但存在感薄弱,周身刀張張利的他可不甘心就此一世。

《俺‧武松》不設獨白與唱曲,令觀眾把注意力放在音樂、鑼鼓與動作。(綵排攝影: Jesse Clockwork)
《俺‧武松》不設獨白與唱曲,令觀眾把注意力放在音樂、鑼鼓與動作。(綵排攝影: Jesse Clockwork)

自小習藝 重回粵劇舞台

陳志江與拍檔李勁持以前是香港演藝學院的同學,志江讀戲曲課程,勁持則是音樂學院學生,精於彈奏古箏。入得演藝,早已有厚實的中樂根底,勁持小時候音樂課聽過老師播一首粵劇名曲後,便開始在家唱,媽媽見她有興趣便讓她去學唱曲,後來小小人兒更去學古箏。

志江的音樂歷程亦走了十多年,「幼稚園時扭計喊,對住老師唱《帝女花》,那時我才三歲,個老師以為我鬼上身!」志江哈哈大笑,「基本上我全家都是玩粵劇的,爸爸陳伯定是粵劇團頭架,姑媽是演員,我自小就出入戲棚。」小朋友最愛敲東敲西,他用棍敲擊掌板,又扮爸爸拉二胡,之後見哥哥吹笛出色,又學起笛子來,一切都很順理成章。

他直言成長過程沒什麼繼承父業的壓力,父親見他有興趣,便送他到音樂事務署正式學中樂,還經常跟父親表演。只是好景不常,十二歲那年,爸爸過身,媽媽獨力照顧志江,他的中學階段便暫別粵劇表演,不過仍有跟中樂團演出,自言讀書成績不佳的他,曾經渾噩,最終在朋友鼓勵下報考演藝,隔了近十年,終於重回最熟悉的粵劇舞台,笛子、洞簫、二胡等中樂都難不倒他。

九歲的志江已跟住擔任頭架的爸爸陳伯定四出表演。
九歲的志江已跟住擔任頭架的爸爸陳伯定四出表演。
志江的家中有很多粵劇卡式帶,充滿歷史痕跡。
志江的家中有很多粵劇卡式帶,充滿歷史痕跡。

演員與樂師間的疏離

滿心歡喜重回粵劇行業,可是行業的流弊卻令他意興闌珊,也目睹不少資深樂師因為地位卑微而灰心喪志,只當「打份工」地演出,不再享受音樂。就在五年前,他有次受李勁持邀請,臨時拉夫到灣仔藍屋香港故事館的「黃昏音樂會」演出,「當時連團名都沒有,想起之前讀書時一份習作,老師問我們畢業後想做什麼,我就說想組劇團,名字正是『一才鑼鼓』。」「一才」屬粵劇術語,是「一槌」的簡寫,是劇譜中標示鑼鼓的節奏點,「一才鑼鼓二十晚」整句意思是長做長有。

二人自那次表演開始合作,曾到社區作小型演出,講解粵劇,藉此推廣粵劇文化。更不斷在粵劇上作新嘗試,其中最重要一點,就是把樂師和演員一起放在舞台上,重新把音樂和戲劇交流連接。

這算是對傳統粵劇的改革嗎?在中大修讀音樂哲學碩士的勁持並不同意,她的碩士課程主要以研究古代曲譜為主,她翻閱1916年的一本曲譜,當中大調、小調都分門別類,寫得清楚,「我們發現清末民初時,樂師是會請人來唱曲,當時的知識分子很講究音樂,他們會把粵劇曲譜整理。」樂師與演員的密切關係正是他們所嚮往的那樣,與現時粵劇生態大不同。

李勁持修讀的碩士課程以研究古代曲譜為主,她發現清末民初的「玩家」會仔細記錄曲劇,而且今人也能看到明白。
李勁持修讀的碩士課程以研究古代曲譜為主,她發現清末民初的「玩家」會仔細記錄曲劇,而且今人也能看到明白。

志江形容現在的樂師工作分為「撈家」和「玩家」,前者猶如炒iPhone,利用這門手藝來搵錢,後者是真正用家,欣賞電話功能才買,「粵劇仍是有價值之事,只是取決於表演者對它的態度。」

加入影片 改變劇譜記錄方式

粵曲需符合現代劇場應用,他們也在撰寫劇譜上花工夫。一般劇本撰寫,屬提綱戲,依賴演員即興發揮,「例如唐滌生的劇本,音樂、人物、曲詞、佈景條目都寫出來,我們現在看他的劇本,音樂部分只寫『琵琶輕奏幾下』或『自度鑼鼓』,現代樂師看完全不知節奏如何,很容易便會流失,故需要更具體地寫下音樂節奏,才有助改善劇本。」勁持解釋,當時這樣簡省地編寫,可能因為寫劇本的人未必懂演奏樂器,加上編劇、演員和樂師關係密切,經常直接溝通,所以樂師明白如何輕奏,然而如今編劇不會知道樂師是誰,就失去了劇本功能。

為了重新延伸清末民初,樂師對粵劇表演的認真態度,志江在編寫粵劇時也改變格式,甚至把動作部分錄下,以便鑼鼓樂師知道音樂如何配合演員動作,務求連燈光師也明白劇譜內容,把粵劇說唱做打元素配合,有系統地記錄有助承傳,樂師也知道這次表演好在哪?方便下次再次演繹。

最近還多了一位演員成員郭啟煇,「他是難得一位會聽得出樂師是否奏得好的演員,其實演員與樂師之間真的不能太客氣,雙方演出得好或差,也應該說出來,否則整個行業都不會進步。」勁持說,想提升樂師並不容易,但起碼不是沒有出路。

志江邊打拍子,邊即興唱出南音。
志江邊打拍子,邊即興唱出南音。

細說新唱‧南音
日期:11月26日及 12月10日
時間:2:30pm-3:30pm
演出地點:香港新界荃灣古屋里2號三棟屋博物館中廳
截止報名日期: 12月7日(星期四)下午5時
報名方法:https://goo.gl/forms/wjUZrPwdFdbOMfh02
名額:每節30人
電話:2411 2001

facebook‧一才鑼鼓 the gong strikes one

此焦點之延伸閱讀
返回焦點
星期日人物
熱門搜尋
回歸25周年 新聞自由 展覽 環保 食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