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地雞農.本地雞】雞販蒲世文︰我賣了一輩子的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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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地雞農.本地雞】雞販蒲世文︰我賣了一輩子的雞

兒子蒲俊彥(左)將 承繼祖父鏡記的生意, 蒲世文大感欣慰。
「在暗長先覺,臨晨即自鳴。」鏡記工人每天 清晨6點便要開工。
現在散客生意稀少, 主要是供應給餐廳、酒樓 和酒店。
1963年,蒲世文出生,鏡記雞鴨也開立。
自從禽流感後,政府對於街 市的公共衞生管理看來嚴密 了不少。

清晨時分,天還未亮,記者來到位於佐敦的官涌市政大廈,尋找鏡記雞鴨。

當其他人仍在熟睡或剛起牀的時候,鏡記已經開始一天的工作,忙碌於處理運來的活雞及冰鮮雞。

這間屹立了半世紀的雞檔,盛載着兩代人之間的故事,側面記錄了城市面貌的變遷。從街道開始,再走進街市,鏡記這樣走過來。

同雞一齊瞓一齊長大

鏡記有多大,蒲世文就有多大。

「我出生後兩個多月,老竇便轉行去了賣雞。」那是1963年,從此,蒲世文的一生彷彿已設定了往後的路,他這一輩子,都沒從事過其他職業,只是專心致志地賣雞。

父親名叫蒲鏡,鏡記雞鴨以此命名,從父親開始,再到蒲世文接手,一晃就是五十四年。

鏡記雞鴨,從廟街33號開始。

從前雞鴨鵝的買賣在街邊進行,現已不復見。(圖片由政府新聞處提供)
從前雞鴨鵝的買賣在街邊進行,現已不復見。(圖片由政府新聞處提供)
從前雞鴨鵝的買賣在街邊進行,現已不復見。(圖片由政府新聞處提供)

「以前我們是在路邊賣雞的,擔着又圓又扁的竹雞籠到街上擺賣,租用別人後巷的天井來劏雞,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天井?是地舖後面一些無瓦遮頭的位置。以前賣雞是這樣的,那時還有活的鴨和鵝。」

蒲世文說,自己從小就要開始在鏡記幫忙︰「未使著衫褲嗰陣已經要出來幫手啦,你諗吓有幾細個。」他有七兄弟姊妹,排行第四,在胼手胝足的年代,無分長幼,全家都要幫忙父親的生意,每天凌晨兩點起來,晚上11時才能結束,睡覺時間只有兩至三小時。

再大一點的時候,蒲世文開始要送貨,那時沒有貨車,只有單車,他戲稱那是環島遊,從油麻地出發,最遠可至葵涌及柴灣︰「如果過柴灣,我會搭船過去北角碼頭,那時成日跌啲雞落海,要問人借鈎勾返上來。」踩單車及搭船送雞,如此景象,已成為了上世紀封塵的歷史。

自言從小就與活雞一起睡覺、一起長大,也因此對於繼續留在這行業,沒有抗拒,更指「我唔做呢行仲可以做邊行?」

活雞價格飛升 生意更難做

1990年,父親因病離世,當時蒲世文只有27歲,毅然接手鏡記︰「我是家庭中最大的仔,如果我唔做仲有邊個做?都是比較舊思想啦……」

父親在生時,鏡記已經由路邊攤檔搬了進臨時街市裏,後來再搬到花園街街市,一待便是二十年。

在禽流感第一次出現之前,活雞零售業的前景仍然很風光,蒲世文說,就算以每隻雞賣十元計,已經可以養活一家人。「97之前,活雞的供應沒有限制,入幾多就賣幾多。花園街街市旺到不得了,一日可以賣上一千隻雞。」那時的活雞,仍然是主要糧食之一。數量影響價格,自從限制了本地活雞的養殖數量及內地活雞的輸入數量後,數目減少,加上禽流感爆發而出現的殺雞及停止活雞供港,價格進一步處於浮動的狀態︰「現在剩下的雞檔好難做,普通食一隻活雞都要200元,雞價愈來愈貴,市民唯有少吃一點。」

禽流感後 「百雞凋零」 欲哭無淚

1997年的禽流感,始終在蒲世文心中留下難以磨滅的回憶。政府銷毀了130萬隻活雞,而據他所指,當時鏡記是全港第一個被殺雞的雞檔︰「那時食環署的人騙我到街市的六樓開會,誰知道上面在開會,樓下已經開始殺緊雞,大佬你劏雞都要知會我的。」他介意的是官方這樣的瞞騙。看見檔口的情況,那時心情如何?「想喊囉!」

禽流感是一道擺在活雞業界頭上的緊箍咒,在2003年的時候,時任政務司司長曾蔭權公布過一份《全城清潔策劃小組報告》,報告內對於預防禽流感有四種建議,惟最嚴厲的方案包括「全面禁止零售和飼養活家禽」。同年食環署亦決定不再發放新牌照給雞檔。

2008年,政府推出「活家禽業退回牌照計劃」,共有333個檔口申請,接近全港的72%,最後只餘下131檔留下來,規模大幅減少達七成。不交牌的檔主,亦必須配合政府「活雞不過夜」的措施,規定每晚8點以前要將賣不出的雞銷毀。

百「雞」凋零,改變了城市裏的街市面貌,從前總是容易在買餸的地方見到活雞的身影,現在卻是愈來愈罕見。另一方面,在活雞價格的不斷上升之下,冰鮮雞是消費者的另一個選擇。前食物及衞生局局長周一嶽曾經說過︰「市民逐漸改變飲食習慣,較多人轉為食用冰鮮雞和雪藏雞,證明冰鮮雞和雪藏雞已逐步取代活雞,成為主流。」對於這樣的說法,賣雞多年的蒲世文不以為然︰「你估佢想㗎?我估你問十個人,應該十個都會回答喜歡吃新鮮雞。」

雞並不是隨隨便便賣的

從花園街街市搬走以後,蒲世文輾轉又來到了官涌市政大廈,相對前者的熱鬧,後者尤其顯得冷冷清清,倒像是整個活雞行業的寫照。

「大約是7、8年前搬過來的,從我進來開始,這裏的人流就沒變過,人沒多過,有點失落,因為自己的長處沒有用武之地。」

咦?到底是什麼「長處」?

「我鍾意傾偈。」傾偈怎樣成為了一項長處?蒲世文又再滔滔不絕地講回以往的經驗︰「啲人來我的檔口買雞,我通常會跟對方做幾分鐘的心理輔導,會問他基本的問題︰點樣食?幾多人食?點樣煮?蒸就半肥瘦,煲湯就瘦啲,燒雞就會選比較腍和肥的。我會依照他們的做法來挑選雞隻,一陣隻雞唔好食就賴你,這些時間不能慳的,不可以隨隨便便就賣一隻雞出去。」這是蒲世文作為賣雞者的堅持與執拗︰「有啲阿婆,見我不在檔口,等我兩個鐘都等㗎,仲要唔止一個。」

只是,官涌市政大廈因先天地理上的限制,此情此景不再,訪問期間,只看到一個散客來買雞︰「現在的生意主要都是供應給餐廳、酒樓或酒店,如果是街市買餸的人,分分鐘一日都賣唔到一隻。」

一代傳一代 招牌就是招牌

蒲世文不是沒有想過放棄︰「十多年前的禽流感,或者是剛搬來這裏時無生意,真係想執咗佢……」只是,鏡記雞鴨這四字招牌,是父親一手一腳創立的事業,他不想鏡記消失在自己手裏︰「除非是政府以後禁止賣活雞,這是政策問題,但如果在我手上消失的話,講來講去都過意唔去。」

蒲世文是第二代,近年不斷嘮叨兒子,希望他能夠回來幫忙接手︰「因為我都開始老了,想趁記憶力還好的時候把關於雞的知識傳授給他,小時候他一來到雞檔就想走,難得他現在肯回來幫忙,我是感到安慰的。」

從祖輩開始,流傳到孫兒手中,歷經了時代巨輪的變遷,但鏡記的三代人,仍然選擇堅守本業。

部分圖片由政府新聞處及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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