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斯林在香港:印尼女人—陌生而接近的穆斯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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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斯林在香港:印尼女人—陌生而接近的穆斯林

一班女工在維園草地跳着流行的poco poco,像是印尼版的parapara。

印尼外籍勞工大部分是伊斯蘭教徒。離鄉別井,寄人籬下,到周日才能做回自己,對香港人而言,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也是距離最近的穆斯林。

不需休息的超人

Suci Rohmini,人稱阿芝,總是笑臉迎人,唯一的休息日,行程總是排得滿滿檔檔的:四點半起牀,執屋、洗衣服、掛衣服;7點到灣仔清真寺禱告;10點到12點,在維多利亞公園為義教組織BKB(Bina Karya Bersama Laprum Hong Kong)免費教授印尼姊妹英文;1點或者與朋友聚餐,活躍於印尼社交圈子,下午視行程決定,活動密密麻麻。她做過的事可多着了,曾走遍全港清真寺,就連不對外開放的赤柱,也碰過三次運氣。明明平日已由7點工作到11點,公餘又要抽時間批改英文功課,偏偏她的生活嚴守規律,強得似精鐵煉成,不需休息。

禱告中的阿芝
禱告中的阿芝

彷彿她一生都忙得像陀螺,旋轉不停,她像個超人,習慣一個人“do it all”,唯一露饀的,應是她眼底抹不走的黑眼圈。

「當然掛住屋企,話不掛念是騙你的。」她坦言,因為「財政問題」才來香港。如此忙碌,只為想多無益。

這樣一個女子,來自中爪哇,早年獲印尼政府獎學金資助,免學費來香港唸書,所以廣東話流利得很。

2011年,她成功考入聖馬勒大學(State University of Seemarang),半工讀唸英文教育,周一至四在Islamic Senior High School教英文,上足三十六小時,天天6點到學校,從不遲到;周末五六日,每天由村落出發,穿過森林,駕兩小時電單車。

生活,似乎從來是迎難而上,沒有別的選項。阿芝一聲不吭,辦好一切手績,才跟親友宣布要來香港,走的時候校長依依不捨。2015年6月3日,她再次來到香港。

異鄉老師

那天是Kartini Day,又稱女性解放日,應景不過。各式競技遊戲、集體舞Poco-Poco,又有西爪哇民族舞,輪番上場。她有份當主持,忙得足不沾地。她希望儲錢唸碩士,但在港當女傭,一個月才四千多人工,唯有慢慢來。

一班女工在維園草地跳着流行的poco poco,像是印尼版的parapara。
一班女工在維園草地跳着流行的poco poco,像是印尼版的parapara。

過一星期是BKB舉行畢業禮,連同其他化妝、縫紉班等,共二百多人穿上袍,在維園草地行禮。她不願被稱為「老師」,也不願收致謝禮物,大家是朋友,打工同樣辛苦,她只希望同胞「不要學壞」。「這裏本來就免費,今日大家都是波士。」說罷大笑。到處忙着張羅這,張羅那。陽光下,她臉上的妝容因薄汗浮起微粒,在為自己族羣付出時,眼眸仍噯噯內含光。她甚至打算請我們喝飲品,記者忙不迭付賬。

問她,你為什麼這麼開心?「離鄉別井,一定要開心,不然家人也不開心,我跟她們說不用擔心我。」她笑得像熟透了的花,說不會在人前哭泣,把悲傷留給阿拉,「因為阿拉自有安排。」相信在僱主家裏脫下頭巾工作,阿拉也會寬容。

至今,她任教過班級的學生仍天天傳簡訊,嚷着:「老師,你什麼時候回來?」阿芝感動非常。

她兒子快滿六歲了,「明年6月我就回去探親。」她微笑,燦如初陽。

眾人家姐

星期日的灣仔清真寺,鬧鬧哄哄,不少印裔傭工索性在梯間圍坐,遇見Siti Fatimah Angelia (下稱Fatimah)。印尼姐姐稱她“Bunda”,即「母親」的意思,親暱稱謂肖似一家人。她也不負「大家姐」的頭銜,始終照顧大家,人人覺得她堅強可親。

Fatimah(右)穿一襲粉紅衣裙,和她的兩位幫手相視而笑
Fatimah(右)穿一襲粉紅衣裙,和她的兩位幫手相視而笑

在1985年來港,她任職於領事館十三年,當時只有「五十個」印尼女工,相處下來耳濡目染,由天主教轉至回教,婚後成立印尼穆斯林婦女協會(Pandok Fatimah Hong Kong),又在銅鑼灣中心開辦清真食品店,作為女工社交場所。丈夫仍在領事館工作,為姊妹服務,她自覺責無旁貸。

四海之內皆姊妹,一天電話響個不停。與姐姐有關的事,Fatimah都義不容辭。她並非孤軍作戰,姊妹們一放假,都會輪流陪伴她。早前有姊妹因母親過世,不得不回印尼,她專程請來了印尼的伊瑪目,店面前席地而坐,一同為她祈禱。

「她們來到香港,好多時無法表達,朋友又五隻手指數得完,害怕的話,來祈禱,可以見到其他姐妹。」印尼女工漂泊異鄉,沒人依靠,沒人珍惜,每一位姐姐,在她眼中都是「自己人」。連記者來訪,她都說:「不客氣,坐得低,大家都是自己人。」

為死者服務

星期日,她馬不停蹄,常有姐姐邀請她一起禱告。陰雨連綿,來到九龍公園涼亭,一羣印尼姐姐早已安坐,揚起手,親熱地打招呼。蓆上已放置不少自家製印尼食品,興致勃勃傳碟、分菜、發手套,用手抓着吃,抵足相坐。伊瑪目講道時,不少姐姐悲從中來,默默拭淚,心靈得到慰藉。

那種古道熱腸,熱暖人心腸。

人在異鄉,分享香辣的家鄉料理,解慰思鄉之情。
人在異鄉,分享香辣的家鄉料理,解慰思鄉之情。

她工作繁多,除幫手處理僱傭紛爭,又定期到監獄陪伴犯錯的女工,有人意外身亡,她不僅認屍,更親手替遺體抹身潔淨。「人人都要死,她離鄉別井工作,那麼辛苦,我便為她抹身,讓她乾乾淨淨返印尼。」Fatimah忍不住眼泛淚光,仍為逝去的生命憂傷。又有姐姐病重,醫院禁止她回僱主家,她二話不說,自掏腰包,全程陪她乘飛機返印尼,乘了足足四小時車返鄉。

為了讓姐姐有瓦遮頭聚會,她去信印尼領事館,希望籌款申請會址。「不可以再叫姐姐給錢了。」Fatimah執拗而堅定,作一把保護傘,默默為姊妹遮風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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