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公共藝術大師Christo捆包公共景觀,在真實裏探索自由真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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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公共藝術大師Christo捆包公共景觀,在真實裏探索自由真諦

Christo以《The Umbrellas》為例,形容他的作品不是單純的一把傘或一塊布,而是三千把傘和那個地方的河流、山峰、村莊、人在一起,才成就作品。
代表作《Wrapped Reichstag》,把整棟德國國會大樓包起。
2005年於紐約中央公園完成的《The Gates》,以布料築起小徑上七千零三個閘門。
《Wall of Oil Barrels - The Iron Curtain》柏林圍牆築起翌年,二人在法國其中一條最狹窄的街道Rue Visconti以八十九個不經修飾的油筒築起「鐵幕」。(© Christo and Courtesy Galerie Gmurzynska)
《The Floating Piers》以十萬平方米閃亮的黃色布料鋪展出來,十六天內人們在隨波浪起伏的步道上行走。(© Christo and Courtesy Galerie Gmurzynska)
Christo與Jeanne-Claude當年一起探索《The Mastaba》地點。(© Christo and Courtesy Galerie Gmurzynska)

「所有短暫的計劃都不能被買下,因為它們都是自由的體現。」
——Christo

去年,一條鮮黃色水上步道《The Floating Piers》,把人們的目光聚集於意大利世外桃源伊塞奧湖(Lake Iseo)之上,愈百萬人赤足走在沒有欄杆的步道上,由一個島嶼走往另一個島嶼。五十多年來,Christo與妻子Jeanne-Claude的作品,一次又一次在環境藝術上,打破人們對自然的觀看方式。舉世矚目的原因,不只在於把宏大的景觀捆包起來,更來自對地貌根深蒂固的印象衝擊。即使Jeanne-Claude已在2009年離世,Christo仍然繼續獨力創作,實踐自由的可能。

香港Art Basel期間,港大王賡武講堂坐滿觀眾,連後排站着聽的人都不計其數。Christo以響亮堅定的聲線回答所有問題,直至演講完畢,倒還比開場時顯得更興致勃勃。為解答問題,他更不惜在觀眾席間來回走動。自那位同年同月同日生、一輩子共同創作的伴侶Jeanne-Claude逝世後,他仍熱烈地執行兩人未完成的計劃。這是兩人生前的約定,連坐飛機也要分乘兩班,萬一誰先過世,活下來的一位要繼續創作。「五十年來,我們實現了二十三項計劃,三十六項未實現。我們從不只專注在一個項目的工作上,往往幾個計劃同時進行,因為永遠不知道哪個計劃可以取得許可。」

取得許可最難

最近執行中的計劃並非捆包概念,而是1977年開始動念,以古埃及墓葬建築為原型,將以七彩油筒疊成的《The Mastaba》。他解釋,早在1972年他們就開始創作包起德國國會大樓的《Wrapped Reichstag》,1995年完成並維持了十四天。1975年開始策劃《The Pont Neuf Wrapped》包起巴黎塞納河上最古老的「新橋」,在1985年完成。1983年完成的《Surrounded Islands》,可以說是近年《The Floating Piers》(2014-16)的雛形。

每個計劃都穿插在其他計劃之間,「《The Mastaba》持續多年不是因為我們不在工作,而是我們同時在實踐許多不同計劃。」即使到了今天,所有計劃中最難的部分,都是取得許可。「我們所有計劃都是獨特的。獲得許可如此之難是因為人們懂得建摩天大廈,懂得建橋建高速公路,這些都已經有指引,但他們不懂如何建我的作品,沒有書本可以指引。這是為何政府、地主、國家機構對我們過往的計劃都十分嚴謹。」

所有作品的實踐過程,都比呈現的時間更長。他指出,所有作品都有兩個階段,軟件階段和硬件階段。在軟件階段,作品並不存在,只有草圖、比例模型,還有那些可能或不會批准作品的人的想法。「這是為何我們都要做沒有人做過的作品,因為我們需要為那些批核過程創造動力。因為在批核過程中,這些藝術作品的創作過程都涉及了契約。」

政治的參與

1971年開始,他們花了長達二十多年的策劃,才能成功包起德國國會大樓,期間不斷經歷被官方及民間的代表拒絕。但在這過程中他們才學習到關於這個地景的一切,在拒絕中發現它到底是什麼,發現它對德國人的意義。而硬件執行時,可能面對的則是實體、石頭、風和真實世界的關係。這些參與過程中的碰撞,或許牽涉了幾百幾千人去思考這尚未存在的作品,探問藝術家到底想要為這地方帶來什麼。「他們或許抗拒或許支持作品,可能會想像作品有多可怕、醜陋或會有多美,這些就是在批核過程中創造的動力。」

Christo於1962年曾同樣以油筒築起的《Wall of Oil Barrels – The Iron Curtain》,正是要回應前一年築起的柏林圍牆。「《Wrapped Reichstag 》(1971-1995)存在的決定,亦是在國家議會中辯論出來的。」他當時進行了一場積極的游說運動,最終於1994年2月在議會進行了極大規模的投票,爭取完成作品。德國的《Wrapped Reichstag》如是,佛羅里達州的《Surrounded Islands》(1980-83)如是。「我們處理許多政治及環境問題,來取得許可。不像今天許多作品都是關於圖像的呈現、宣傳,我們是在真實的政治、環境的政治中周旋。」他形容,在攝影和電影中對風對空氣的描述,在他的作品卻是置身於真實的風中。「我們所有作品都跟真實有關。作品不是給你呈現那二十四公里,而就是那切實的二十四公里。」

人生旅程的風景

他總強調作品與真實生命的連結,「我們有些作品在城市,有些作品在郊野,但都是有人居住的地方。我們不在森林中做作品,因我們需要人為的東西,去衡量計劃的大小,那些都是人用以居住的地方。」

訪問前兩天,他剛從策劃中的作品《The Mastaba》在中東Abu Dhabi的建築地點回來,他透露那將會是目前最大型的永久雕塑。自計劃開始,三十多年來,Christo與Jeanne-Claude在當地結下許多友誼,途經那些風景留下足迹。「每件作品,都是好長好長的故事。每件作品都是我們的人生旅程,是我們人生特別的時刻。」

他們常常回到那些計劃的地點,生命與創作緊緊扣連,一切都不可分割。「1963年我跟Jeanne-Claude來到悉尼的海岸,我們看到那些巨大的懸崖峭壁,足足四十五公里高,面對南太平洋的海浪、鯊魚、大風的衝擊,我被那番景象震懾,她當時還沒有想過那個捆包海岸《Wrapped Coast》(1968-69)的計劃。但沒過幾年,我們就完成了它。」

 Christo的回憶都是簡單而直接的,正如他們的作品都在細節的覆蓋下,誘發人們的想像,藝術評論家Chris Bourdon把他們的包裝藝術描述為「通過隱藏的啟示」。今年邀請Christo到香港Art Basel展出、Galerie Gmurzynska的CEO Mathias Rastorfer,就鍾情其作品中對藝術的純粹,表現對人與環境的關懷。

古典藝術延展

他們作品的概念往往來自古典藝術,如經常重視布料的使用,這也與藝術史上的應用一脈相承。「最早由布料引發而成的古典藝術作品,是由法國雕塑家羅丹的巴爾扎克雕像開始。巴爾扎克本來頂着大肚子,瘦削的雙腿和還有許多細節。但他的雕像以布料隱藏所有的細節,只是把基礎比例顯示出來。我們的包裝計劃,都是完全相同的概念。不同的是,我們的作品,還會受風向影響,在風吹過的時候,布料的動態同樣是作品的一部分。」

在日本與美國加州兩地同時製作的《The Umbrellas》(1984-91)靈感正來自古希臘的雙聯畫(Diptych),突顯日本與美國兩地非常相近又相異的地方。「三星期中,參與的人們可來回日美兩地,經歷兩地的海岸、河流、郊野、村莊、農田等等。」過程中要游說兩地政府,也必須挨家挨戶向當地居民解釋,他們把原始的藝術概念與當下連結,不容妥協地完成,但短暫出現後永遠消失。他形容:「所有短暫的計劃都不能被買下,因為它們都是自由的體現。自由是進行式,而這樣的進行是永恆的。這是為什麼它們在那個獨特時刻出現,完全自由,完全非理性。然後它們消失,因為它們必須自由。」

二人藝術組合,Christo與妻子Jeanne-Claude乃同年同月同日生於1935年,他生於保加利亞,她生於摩洛哥,1958年在巴黎相遇,墮入愛河,並開始共同創作。以一系列捆包公共景觀的藝術作品而享譽國際。2009年,Jeanne-Claude逝世,終年七十四歲。剩下來的Christo仍創作不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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