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居劏房三年 20歲少女:想過可能一輩子都是劏房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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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居劏房三年 20歲少女:想過可能一輩子都是劏房戶

16.07.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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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六,她與業主再度續了租約,意味了她的劏房生活即將再度延長兩年。對此,她說自己沒有半點難過,反而興幸在經濟低迷之際,業主願意減租五百,將位於鬧市,交通便利而只得一百三十呎的劏房單位以「超抵價」六千五百元續租給她。

在這之前,Shirley已經住了三年劏房,她說自己慢慢習慣了劏房生活,甚至可以列舉出當中的好處,如劏房空間細,她無須花大量時間打掃清潔,亦因為置物空間有限,她從一個愛好名牌的「港女」變得再沒有慾望,甚至變成斷捨離的專家,現在購物前她都會周詳思考,並在家中履行「必需才買,用光才買。謝絕囤積」的三大購物方針。

(與本文無關)
(與本文無關)

「搬出來時,我把自己的名牌手袋都放到二手賣物的平台賣掉了。住在劏房的日子令我覺得人能放下虛榮心生活其實也不錯——我不再介意和菜販殺價,也不介意素顏落街,不介意着十蚊一件衫,不介意自己變得喜歡買家用品多於化妝品。」廿歲出頭的少艾都喜歡打扮,她卻只得一對運動鞋與一對拖鞋,她說自己平日穿來換去都是那幾件衣服,已經很久沒有行商場置裝:「以前的我不吃飯都要買衫,但現在買什麼都只會增加煩惱,因為家裏已沒地方放更多雜物。」

獨居的原因

十八歲那一年,她因父親欠債,債主臨門,於是在沒有儲蓄下急着遷出。當時朋友借她按金,陪她睇樓,她在那一年停學工作,開始過獨居生活。

「我很記得搬家那一天,身邊一袋二袋,連貨車司機都驚訝我一個人卻有那麼多的行李。」那一年,她以四千五百元租下了洪水橋的一間二百多呎的劏房,花了整整一天收拾新家,發現家中放不下她大量的行李。

「最後只好扔的扔,送人的送人。」她得到了教訓,知道往後空間有限,搬屋累人,決心停止不理性購物,只買必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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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居在洪水橋將近半年,她在九龍上班,心感通勤甚累,剛好有朋友代她頂手,她於是改租目前位於太子的唐樓劏房單位。「現在我只要步行十分鐘便到達公司,而且附近的治安不錯,夜裏燈火通明,下班晚歸也不怕。」

她笑說,只是太子的租金比洪水橋貴太多,租金和水電雜費佔她月薪將近一半,難以儲蓄。

被逼成月光族

「自家中搬出來後,感覺自己像被逼過上朝不保夕的生活,過一天算一天,明明已經很低物慾,平日自己理髮,到超市總是買特惠牌,上班帶飯盒,但仍然不得不成為月光族,想學投資,連本金也掏不出來。」Shirley無奈笑道。太子的家位於低層,只得一行朝對馬路的窗,夏天天氣炎熱,她為了節省電費,忍着只在夜裏睡前才會開冷氣將床上的竹蓆吹涼了,便關冷氣,開風扇睡覺。「朋友都笑說我變了許多,但其實我覺得現在的生活比起從前不再假手於人,無須再依靠家人,雖沒有了昔日的任性隨心,卻多了認真活着的感覺。現在的我沒有了來自家庭的壓力,學會了照顧自己,也開始認真地思考生活的細節,為自己選擇食材,認真看清潔劑的成份,也開始會修理電器……」她說,這段日子她嘗試原諒父親,試過打電話給對方,但對方可能和自己一樣,早為了逃債,已經換了電話號碼。她心中那組熟悉的電話於是從未接通。「有時走過從前的家,會有衝動想上去看看,覺得寂寞時也會回到自己成長的那一區走走。」但她始終沒有回到去舊家看看,「因為當時給鄰居很大的麻煩,怕再遇到他們」。

生命的本質

搬到太子後,她變得豁然,亦開始在網上記錄自己的獨居生活,她會拍下下班的黃昏,自己的餐盒,床前的毛公仔,亦會與網友分享好用的生活用品,甚至齊齊開團團購優惠食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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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我想像比較負面,尤其獨居後過時過節,總覺得沒有容得下自己的地方,常常躲在劏房中一個人哭泣。想到自己才廿歲出頭,同輩可能都在享受青春,但自己卻已面對巨大的生活壓力,另一方面又覺得自己變得很師奶,不敢跟朋友訴苦,放假總是躲在家裏。直到後來慢慢放開,住劏房的這些日子,在貧窮的區內,有時上下樓會看到新移民的家庭,老夫少妻拖着一個小女兒;看到街上的流鶯,化着濃妝站在街頭對路人擠眉弄眼;看到平日坐在公園,無事可做,一臉呆滯的老人;看到快餐店中,拿着一杯水,一坐就坐一整日的中年失業漢,反而認清了生命的本質,更想好好踏實地生活,亦明白社會除了我以外,仍有許多失意的人,便想在網上分享自己的生活,希望與我一樣獨居生活的人結伴,一同分享生活中正面的一面。」

她說,她住進劏房和老區後,發現社會遠比自己想像的黑暗,窮困人口遠出想像,隨地產紀經睇樓時,她看過新聞中那些一屋木蚤的惡劣板間房,也看過那些新式裝修華美,但呎價高昂的龍床盤。「有時走過地產鋪,看着鋪外貼着的樓盤價前,覺得自己並不是這個社會的持份者,而是被資本家勞役的齒輪,為資本家賣命,最後又把賺回來的錢全都送回資本家的口袋——社會總說年輕就是本錢,但我覺得年輕是罪,因為社會總說年青人不夠拼命,卻沒有一處讓年輕人看見希望。」

傍晚,她拿着上周剛簽好的新的租約,看着上頭完約的日期將是二零二三年的八月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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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的日子亦近亦遠。很難想像二十二歲的我到底會有怎樣的改變。」Shirley坐在不到百三呎的家裏,床頭放了一堆剛洗完的衣服,窗外的餘陽照在她放在窗前的一顆多肉植物上。「說不定,到時我又會再續約。年復年,一輩子都住在劏房。」

「我覺得自己都幾有可能一輩子做劏房戶,不是因為我灰,而是實際上我亦無可能買到樓。」Shirley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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