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二字筆劃繁複,予人的印象更是晦澀難懂。當藝術家走進社福服務時候,兩個界別合作會碰擦出怎樣的火花?在山工作室早前以「為何社福服務需要藝術?社藝合作中的意義」為題發表研究報告,並在藝術中心舉辦展覽和成果分享會。分享會邀請了藝術家洪忠傑(Kensa),分享他過去社藝合作經驗。

Kensa近年曾參與賽馬會「學藝再玩」創齡藝術計劃。二〇二四年初,他和社工阿角在屯門區展開為期三個月的上門繪畫教學。每周兩天,從清晨到黃昏,他們走訪共八位長者家中進行教學。課堂間的交通時光,短則半小時,長則四十五分鐘。Kensa稱這段時間為「韞𨋢」,車程中二人打破沉默,硬着頭皮交談。這些看似瑣碎的乘車片刻,卻是Kensa眼中難得的資源。他回想,二人在車程中能夠對話,逐漸從陌生到熟悉,理解彼此對社藝合作的看法,慢慢磋商出共識。
「韞𨋢」之初,他和阿角之間存在着微妙的張力。對社工阿角而言,畫畫是服務長者的工具,好讓長者能訴說內心故事;對Kensa來說,藝術本身亦藴含着意義。課程初期,阿角陪同長者一起畫畫時會故意畫得差一點,以稱讚長者的畫功。然而,長者無論是繪畫技巧還是勇於表達上的進步都遠超預期。Kensa笑言,原本對話中「拗唔贏嘅手瓜」,在幾週後「拉返轉頭」。
十二堂的課程並不多,Kensa規劃課程時訂立了三大目的:第一、長者願意畫;第二、長者能夠建立「他可以的」、「他做到的」自信;第三、長者在課程完結後能夠繼續畫下去。

「我最近不是很睡覺。」一位年過九十的婆婆曾這樣對Kensa說。Kensa聽了頗為緊張,擔心繪畫課程影響到婆婆的睡眠。他後來才意識到,睡覺對婆婆而言是平日無所事事而消磨時間的方法。如今,繪畫成為了婆婆生活的新樂趣。畫冊一本接着一本,睡眠時間自然會減少。婆婆從未握過筆,畫圓也並非易事。Kensa教她從畫漩渦開始,在中心一圈圈向外擴展,訓練畫圓能力。下課以後,婆婆繼續畫畫。Kensa再上們授課時便看到婆婆畫冊上出現了一隻「蚊香蛙」。
為期三個月的課程總會結束,Kensa擔心長者此後缺乏參考圖,難以持續畫下去。然而,一個婆婆向他展示了自己的「打雀」方法。婆婆喜愛畫鳥,雖然不會使用Google,卻懂得在電話上按出影片。她一看見鳥類畫面便截圖,依靠演算法推送更多鳥類影片,以此作為源源不絕的創作靈感來源。

那三個月裏,Kensa完成屯門區的長者上門教學後,就會返回自己的工作室教導繪畫。他觀察到長者和他工作室其他年輕學生在畫畫上的追求有着相似之處。就連畫花時,同學們思考着「會不會畫得太漂亮」,這種古怪的討論也在兩個時空不謀而合。
項目主研究員方韻芝指,社福同工或社工肩負着服務對象的職責,而藝術家作為社福服務中第三方的角色,能夠攪動活動的氣氛。她又指,藝術家對於媒介好熟悉,在服務當中能夠觀察到長者和媒介之間產生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