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後浪】文學傳承 灌溉我城土壤 作家蔣曉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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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後浪】文學傳承 灌溉我城土壤 作家蔣曉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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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本地作家蔣曉薇,可能你曾在劇場裏看過她的首部小說改編劇本《家.寶》,細訴我城的時代變遷;可能是你看完電影《幻愛》後,急不及待追看由她改編的同名小說,一窺阿樂與葉嵐的另一個結局;也可能是讀到她近年新作《秋鯨擱淺》,感受扎心的異鄉感,在留與離之間迷茫掙扎,凝視的是當下香港。

她被台灣文學雜誌評選為「二十位最受期待的青壯世代華文小說家」之一,備受矚目。她說,寫作為了保留珍視的事物,記錄這座城巿的聲音,她一直持守於心的自覺是,要以文字傳承香港文學。

傳承城巿記憶

蔣曉薇修讀現代文學,研讀無數華文作品,她發現最深刻投入的盡是香港文學。「很多作品寫的正正是自己的生活,你走過的街道,你的感受。」她還認識到,這片土地上有樣東西叫「時間大限」,是「借來的時間,借來的地方」。她說:「那是如此貼近自己生活,社會一直在倒數,何時回歸,回歸多久,又何時有普選,很有時代感。」

一本接一本,她逐漸從文學作品建立出身份認同,書中的故事或情節,成為她活在城巿中的記憶。「你未必有那個記憶,但書中所寫的,會成為你的話題。」慢慢地,她開始覺察,自己也渴想傳承記憶,撿拾碎片,「不同年代的人都有思考,董生(董啟章)那一代寫的作品很偉大呢。我這一輩也有我們的聲音,對城巿的記憶和感受,寫發生在香港的故事。」

「就像脈絡傳承。我們的記憶和書寫,斷了是不可以。」這是蔣曉薇身為本地作者的自覺。

留低眼中的真善美

於是,她開始寫第一本小說《家.寶》,那是二○一五年。每當寫作,她總要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專注地寫,像一種孤獨的修煉。「(創作)好似在傷口裏滲透一些東西出來。」那傷口既有個人經歷,也來自周遭社會的變化,「人在很多變化當中,是很無能為力,有很多焦慮、無助,無力感。寫作讓自己重新去正視,究竟自己的恐懼來自什麼?為何對變化如此焦慮?或者對抗一個大氛圍時,可否令自己內心強大一點呢?」

在漫天烽煙下,蔣曉薇看到善良與美麗,在大歷史洪流中,她選擇執筆記錄所珍視和守護的事。《家.寶》寫少女余家寶的成長點滴,也記錄香港的命運變遷。「很多人說,歷史由勝利者去書寫。我們的經歷,在大歷史之下,描述出來可能完全是另一個模樣。但我們真實經驗過的事,唯有靠我們口耳相傳,靠我們用文字記錄下來。當然寫作是有虛構的成份,但裏面的記憶,或者想保留的價值,都是關乎真善美。」

她想寫發生在香港的故事,《家.寶》是她出版的首部小說。
她想寫發生在香港的故事,《家.寶》是她出版的首部小說。

不過,她形容自己的出版故事是「一點都不順風順水」。最初投稿《家.寶》,這部埋首寫作一年的小說,換來出版社的回音是:「你資歷太新。」「沒人看你的東西。」數度灰心失意,她後來收到一份出版合約,然而,那是版稅只得3%的合約——只是純利的3%。換句話,賣出一本書,她會收到一元幾毫。「不想這樣賤賣心血,不是我要這些錢,而是文字是有價的。」後來受恩師董啟章引薦,作品終由文化工房出版,而且舞台劇改編口碑載譽,一度重演。原來付出的心血,終會有人看見和肯定。

去年,電影《幻愛》同名改編小說出版,短短半年間已取得第二版二刷的佳績,作為小說改編的作者,她謙稱作品好賣替原著編劇周冠威和曾俊榮高興。在她的筆下,本來難以言喻的影像,增添文字獨有的意象比喻和內心獨白,為一場希望的消亡與追尋,刻下不一樣的結局,也為香港電影小說改編作出新嘗試。「但《幻愛》並不是我最想寫的。」

在擱淺下掙扎,在黑暗中看見光

如果說《幻愛》的改編大賣,讓「蔣曉薇」的名字更廣為人知,那麼《秋鯨擱淺》就是她為自己開拓的領土。

興許是深受本地文學和影視作品影響,在作家的心目中,她也想寫自己的「香港三部曲」。繼《家.寶》後,她交出《秋鯨擱淺》,作為第二部曲,既有自身生活經驗,也是日常對城巿的觀察入微,每個念念不忘的畫面,都成為她筆下重塑的城巿印象。

「寫作的人必須是熱愛生活。對生活的觀察是很細緻,可能一個片段畫面會在你腦海逗留很久,在你心頭蕩樣過,泛起漣漪,而那些漣漪繼續在你心裏面成為餘韻,就成為書寫的題材和情節。」她攫住城裏不同面貌,從新來乍到的新移民,公園裏與搔首弄姿的女子共歡的大叔,到不平則鳴、勇敢無悔的人。這些日常觀察連結到作家的自身經歷,像主角游敏兒和父親的衝突,也投射了蔣曉薇的傷口。她坦言:「我和家人的價值觀和信念,有世代的距離,家裏會有衝突,或者對議題上有完全不同的看法,可能一討論就有火花爭執。」即使她深知父親為家庭付出所有,想尊重孝敬他,但始終無法認同某些價值觀,「這些對自己很傷痛,和自己最親密的家人對立,是很痛的。」

這種世代衝突矛盾,恍似十有八九的家庭都在上演。而去留的掙扎,同樣是當下香港人共同面對的困局。

「最初的命題的確是關於留和離之間的狀態。是源於一個很大的掙扎,或者很大的問號:為何身邊這麼多人走了?」近年身邊好友相繼離開遠行,她深明原委,「如果這個地方對你很重要,是你的屋企,為何你都要走?我想透過寫作去問的是:離開是否一件容易的事?如果不是容易的事,你背負的是什麼而去選擇離開?甚或乎你離開後,在另一個地方,會更難去面對或處理外在環境或內心掙扎?」她提出連串發問,再往深入去問的,是對自己的叩問——「問自己,你是否要走?」

在小說的最後,蔣曉薇交出她的答案。

「我尊重每個人的答案。這部作品只是想去呈現當下香港一個離開和擱淺的狀態。」面對生命無常,人禍天災,人往往有很多擱淺的時刻,「一個擱淺的時刻,是無力走下去。」她認為,人的內心無法時常堅壯強大,時而氣餒軟弱,是人性,同時是香港的現在進行式。徘徊於軟弱無力的擱淺下,她更着眼於人如何手牽手挽救生命,「鯨魚擱淺時,需要待水漲的時機,也可借人為的努力去令牠回海。我想我們都在等這樣的時刻,等不等到不知道,但覺得自己當下仍然可以挽救一些生命的意願和付出,在擱淺時,這種信念是無比重要。」

她說:「即使是很黑暗的故事題材,你都會在裏面看到一道很隱蔽的光。」

《秋鯨擱淺》刻劃當下香港人留和離之間的狀態,同時也是蔣曉薇對自己的提問與回答。
《秋鯨擱淺》刻劃當下香港人留和離之間的狀態,同時也是蔣曉薇對自己的提問與回答。

讓本土聲音走得更遠

《秋鯨擱淺》由台灣知名出版社聯合文學出版,蔣曉薇形容像「發夢似的事」。作品在港台兩地均有不俗成績,最近更宣布再版,她笑言:「有人說過,文學書賣到三百本已經叫好賣。如今(《秋鯨擱淺》)可以再版,心情好複雜。原來用幾年時間去經營,作品真的可以走遠了,像鯨魚一樣游到彼岸,再回到自己的城巿。」

「讓香港聲音去遠一點,可以透過你的努力傳達出去,我是覺得很奇妙的。」

她認為,現時書寫香港的故事,要肩負的責任更加多,像披戴着喜歡的作家的身影和社會責任,傳承他們辛苦建立的香港文學根基。對前人的努力耕耘,她心存敬意,「這個土壤是得來不易。如果自己受到肯定,也要灌溉這個土壤,不要讓它死之餘,也要有更多生命。」

她正埋首創作新一部作品,為短篇小說集,是「香港三部曲」的最後一作。她坦言:「一日這個城巿仍然還在,她仍然有她的故事值得去書寫。」她的語氣溫柔而堅定,即使遇上擱淺,依然渴想暢游。

傳承前人的努力,也寫出自己的聲音,蔣曉薇正一步步前進着。
傳承前人的努力,也寫出自己的聲音,蔣曉薇正一步步前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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