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老系列】那些艱難的抉擇

電話傳來她的聲音，劈頭就問：「姑娘，醫生問我們幫不幫媽媽拔喉，怎麼辦？」她的媽媽數星期前中風，經搶救後仍陷昏迷，在深切治療部留醫多日，須以儀器維持生命。醫生判斷老人家因腦部嚴重出血而導致腦幹死亡，因此與家屬商量是否撤去維生儀器。

「我們六兄弟姊妹，要大家都同意。我一直在想，我們是誰，可以決定她的生死？」

護老者的共同經驗

要為家人長輩作醫療決定，在護老者小組中一向都是長青的話題。

一次聚會中，有組員分享：「媽媽意志很強，每一次以為她快不行了，她又奇跡地被救回來，心情好像坐過山車一樣，真的很折騰。看著她『插晒天地線』，抽血抽到整隻手瘀腫了，看著就心痛。我很怕收到電話，尤其是醫院打來的，因為總是壞消息居多。每次醫生問我，若媽媽情況緊急是否急救，我喉嚨總像阻塞了般，答不出『不救』兩個字……」

「妳不需要說『不救』，跟醫生說『希望她舒服就好』。」另一位組員說。她媽媽已離世多年，她淡淡道來，卻眼泛淚光。

「我覺得搶救有時也有需要，因為想拖延時間，讓身處外國的兒孫回來見最後一面。」「可是，延長了老人家的痛苦，會否太自私？」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起來。原來，作艱難的醫療決定，是許多護老者共同的經驗。

曾經遇過一位護老者，他的媽媽因晚期認知障礙症而不肯進食，他同意醫生的建議，為媽媽插鼻胃喉餵食（俗稱「吊奶」）。他告訴我：「媽媽在醫院換喉時，護士會拉上床簾，請我暫時迴避。但我到現在也不能忘記，簾後傳出來的那些聲音。我在想，我是否做錯了？」

另一位護老者，她的媽媽八年前曾患上癌症，當時媽媽曾在醫生見證下簽訂預設醫療指示，表明若病情到了末期，不願插鼻胃喉餵食。經過治療後，癌症初步康復，卻兩度中風，開始出現認知障礙症的症狀，不認得家人，思緒混亂。到了晚期，醫生表明她已無法自行吞嚥，有噎塞風險；若不插鼻胃喉，恐怕會營養不良及脫水致死。

女兒說：「我們知道，如果插了喉，她一定會自己嘗試拔走，於是便免不了要綁住她的手，這樣她的生活質素便會直線下降。她之前患癌時曾清楚告訴我們，寧死都不要插鼻胃喉，所以最後我們接了她回家，用針筒逐少逐少『唧』營養奶入她口中，每餐差不多要餵兩小時。是很辛苦，但見到她可以舒服地在家中過餘下的日子，便感到值得。坦白說，若不是她曾白紙黑字寫明她的意願，我們也未必抵受得住親朋戚友的壓力和責難。」

預設醫療指示

現時在醫管局，醫生通常會為患有嚴重、不可逆轉疾病的病人作見證人，以簽訂預設醫療指示文件；表明病情若到了末期，或持續呈植物人／不可逆轉的昏迷狀況，及其他晚期不可逆轉的生存受限疾病中，而病人一旦在精神上無能力作決定時，可拒絕接受維持生命的治療，包括心肺復甦術、人工呼吸、輸血、血管加壓藥（俗稱「強心針」）、對致命感染提供抗生素等。

若長者能預早就臨終醫療決定向家人表達自己的價值觀、意向及意願，互相溝通達至共識，除可避免護老者可能要在生離死別、並有限的時間內作艱難決定的壓力，甚至於生死抉擇方面留下遺憾外，更可減少家人之間的爭拗。

食物及衞生局正就「晚期照顧：有關預設醫療指示和病人在居處離世的立法建議」進行公眾諮詢，建議就預設醫療指示立法，諮詢期至12月16日止。鼓勵大家了解諮詢文件的內容，並抓緊機會，表達意見。

網址：https://www.fhb.gov.hk/cn/press_and_publications/consultation/190900_eolcare/inde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