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九龍塘的公園內天氣很熱。
「香港與澳洲的天氣終於都一致了。」她說。
「全球化啊。」我說。她是懂得笑的,但她終於也笑了,這代表有些事情終於結束了。
我與她是在那場魚肉燒賣放題中認識的。這是一場以無聊為出發點的活動,我本來以為大學過後,我就沒機會參與這種活動了。不過社會停滯如此,仔細想想,這也不無道理的。魚肉燒賣沒有魚肉,現場倒是有充足的辣椒豉油,除此以外就只有牙簽供應,可以稱得上是食物的東西通通沒有了。
參與人士幾乎都是一個人來,她倒是吃得起勁,貫徹了放題的精神。「我不喜歡魚肉燒賣。」她對我說。她的男友正在海灘旁,說要自殺,因為他欠人的帳,恐怕一輩子都還不清了。「他們已拉扯了十年。」她說。
一個人可以怎樣拯救另一個人呢?方法幾乎沒有,所以我只是聆聽。對方在手腕上劃了一道痕,她也一樣,否則就得不到注意。她把牙簽折斷,說我們離開吧,那時桌上還有上千粒魚肉燒賣,人們仍興致勃勃。
在這世代,無聊無關寂寞。無聊是可以聚集人羣的事物。不過事物以如此方式進入,只會讓你更快碰到那玻璃天花。
最後在公園的中午裏,那裏有給五至十二歲兒童使用的韆鞦,那條狀座墊的高度,正好讓我靠後抵着腰,好像做着物理治療似的。像是日劇結尾的場景,孩子撥着沙,婚宴場地的門單純地打開着,老頭在長椅上讀實體報紙。
「到最後,事情是怎樣解決的呢?」我問。
「到最後,我發現善惡這回事,有時不關於你的行動,而是關於忍耐。在惡念出現時,你會怎樣去回應它呢?它是充滿力量的。你會擁有前所未有的動力去行動。但你只需要忍耐。靜止不動。讓所有的事物,都在你身體內完成,然後一切就過去了。」
「因為門是為你一個人而開的。」我說。
「對,門是為了你一個人而開的。」
兩個梳着一樣髮型的小女孩佔領了小鹿造型搖搖板,小男孩靠近然後跑開。「告訴我,你的出生時間吧。」她把我的時間存到網站上,上面已有許多人的資料,「我喜歡儲別人的星盤。」
魚肉燒賣之男。那是我的名字。沒有什麼,我沒有儲什麼的傾向。我只好指着那有落地玻璃的建築問,「那是什麼地方?」
「那是別人的家。」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