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音樂】世界太多雜音 考驗你能否堅守信念 MIKE ORANGE自立音樂廠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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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立音樂】世界太多雜音 考驗你能否堅守信念 MIKE ORANGE自立音樂廠牌

30.05.2025
甄梓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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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人Mike Orange(麥啟聰)過去的身份是獨立樂隊觸執毛的結他手, 說起那時一首歌《8》,全長八分鐘,歌曲派台前,曾被要求剪成短版 Radio Version,最後他們堅持一刀不剪,如同他們所做的音樂,素來顛覆傳統、打破常規,前衛且實驗搖滾風格甚重。每次重提這支樂隊,總有人會問:他們去了哪裏?

觸執毛目前暫休,成員各自做音樂,Mike近年角色轉變,既參與舞台劇風車草劇團及電視劇集《歎息橋》的音樂製作,亦擔任演唱會結他手, 他為主流歌手做編曲監製,在不同風格拿捏得遊刃有餘。但也是那個時期,他開始質疑自己,創作甚至人生路上出現許多問號,開直播彈琴是其中一個讓他放鬆的方法。

時為二○二三年,Mike逢周四晚開IG直播彈琴,家中兩隻貓有時會亂 入鏡頭,有時他彈到一半,停下來和網友聊天,這個習慣斷斷續續維持了一整年。他坦言,當時自己出現一個狀況,每次「掂親」音樂都感到壓力,左諗右諗,「我想有個空間可以每星期逼自己開live玩一些東西, 一小時也好,兩小時也好,放下壓力去接觸返音樂。」他今年成立音樂廠牌STAYEDGY MUSIC,找回一個能夠讓自己創作,或者表達到自己對世界看法的一個載體。

《臭》製作令樂迷聽完想看Live

訪問在大坑進行,這一區是Mike經常流連的地方,住附近的他,如果一起牀的時候,沒靈感,寫不出東西,就會過來喝咖啡。他在大坑結識了其他創作人,一起「度橋」,如新歌《臭》MV 的AI生成影像,是社區 內一位年輕藝術家Chris操刀。去年 暑假,Mike相約舊拍檔、觸執毛主音 Jan Curious(阿水)在大坑一間咖啡 店見面,成為繼觸執毛之後,二人再次合作的契機。

《臭》的節奏搖滾短促,黑白閃 爍的花卉影像,像急於吐出哽於喉頭 的臭氣,卻始終無法逃離。ORANGE VS CURIOUS由Mike和阿水組成, 新歌《臭》是二人共同作曲,他們有 個目標,製作有現場感的音樂,令樂 迷聽完想看Live。Mike編曲時,想 像樂隊在台上玩的感覺。阿水在其他 訪問以「出拳」來描述歌曲的創作過 程,大家互拋想法,關係猶如桌球手 亨特利和奧蘇利雲,像競爭對手,「每 一首歌都似比賽,看對方交到甚麼出來。」

Mike說起,以前觸執毛夾band 的日子,隊友們一星期見幾日。但如 今卻極少聯絡,他和阿水像筆友,相隔多月才因錄音或宣傳見一次面。 「阿水是其中一個不用我遷就的人, 總之我寫咩,我不用考慮他carry唔 carry到,在這個前設下,他是一個很好的合作夥伴。」

Mike承認以前太自我,「不只我,大家的ego都很大, 想將自己的想法凌駕於對方,那麼多 年來都是這樣(相處)。」 但今次創作時,他不再反覆去想 如何滿足自己的ego,而是思考阿水交 出來的旋律,為何會這樣寫,原因是甚麼,有趣點在哪。新組合既有對壘意味,創作方式也跟從前不同,Mike 表示彼此多了一份信任,勇於去講自 己的想法,「以前的角力就是你會想拗贏對方,你想用不同的方法令他臣服。」現在人大了,會看見對方有些看法是自己沒有的。

Mike和阿水組成新組合ORANGE VS CURIOUS,新歌《臭》是二人共同作曲。有別於觸執毛年代, Mike表示彼此多了一份信任,創作過程中,大家互相拋波,有來有往,是另一種好玩。
Mike和阿水組成新組合ORANGE VS CURIOUS,新歌《臭》是二人共同作曲。有別於觸執毛年代,
Mike表示彼此多了一份信任,創作過程中,大家互相拋波,有來有往,是另一種好玩。

告別觸執毛年代的自己

Mike中五學結他,上完三堂結他班,因為沒錢交學費,沒有再上堂, 改為租碟自學,他會去通利琴行打躉,碰到結他好手在琴行試結他,便上前請教對方。中七那年,他開始夾 band,曾經想放棄升讀大學,直接出來工作,遭到父親反對。後來他入讀城大創意媒體學院,校園的音樂文化很強烈,養成了經常看show的習慣。

二○○五年觸執毛成立,樂隊走偏鋒路線,只唱英文歌,成功在地 下音樂圈打出名堂,也受主流青睞。 Mike覺得入行以來的音樂路像過山 車般,觸執毛組成初期,大家「柴娃娃」純粹玩,直至二○○八年在重慶的一餐飯,他許下目標,要將樂隊帶 到摩登天空音樂節,之後在創作方面不斷鞭策自己,追趕目標。

Mike形容觸執毛的音樂—創 作上天馬行空,想嚇人,懶深奧,總 之就是出其不意。觸執毛發展到中後期階段,出完《The King Lost His Pink》(2009)、《A Tragedy Your Majesty》(2013)兩張專輯之後, 他有點迷失,不清楚自己在做甚麼, 加上樂隊冒起得快,唱片銷量做出成 績,成員開始各有意見,分歧漸大。 「我們公開說(樂隊)暫停,就 是never say never,但我有少少銳意 不想再look back,因為那個時光發生了,入面有好也有不好,都是一個 經歷。那個經歷對我來說很重要,我沒有後悔,但你話要不要延續那個經 歷,我就話No。」

後來的事大家都知道。當觸執毛休團後,Mike開拓新的路向,二○二 ○年起,本地流行曲中,編曲監製一 欄經常看到他的名字。作品包括女團 COLLAR《HOME RUN》、陳蕾《娑 婆》、岑寧兒《勿念》、張天賦《第二 人格》、洪嘉豪《逆便所》等。那四 年間,發展看似順遂,原來他也有自 我懷疑的時候,「你會掙扎怎樣跟市場接軌,你會開始諗,普羅大眾會不會明白,會不會理解你在做甚麼。」

他在主流與獨立之間拿捏平衡, 去到某個階段,更質疑自己:「為何 不做得簡簡單單,一首歌不需要太 多內容,不需要太複雜,大家放工 只想聽歌輕鬆一下,何不做一首輕 輕鬆鬆,聽完就算的歌,不要令人想 太多。」那是他創作生涯的谷底。他說觸執毛曾經是自己的創作主軸,以 前無論如何,他作為樂隊的結他手都 可以參與創作,當家作主,出歌不用 向別人交代。身份轉變後,有了更多 考慮,「因為你是受薪,幫人提供服 務。」在他看來,編曲監製的崗位始 終是service provider,自主權不在自己手,往往處於被動,等人邀請才有 機會造歌。

「我份人比較古怪,不是有job 做搵到錢,交到租食到飯就可以,我 好需要人生入面有個使命和主軸,有些東西要去做。」他一直思考該做甚麼,轉捩點始於去年,他大部分的工餘時間都放在新公司的創作上, STAYEDGY慢慢成形。

需要一個出口抒發感受

和Mike合作無間的歌手盧凱彤, 生前曾在紀錄片《2730》如此形容 Mike:「他真的不怕別人怎麼看他, 他這種自信是我很缺乏的。」Mike 在訪問則說,自己都有脆弱的一面, 「你估我鐵人咩?」但平日工作不會 表現出來,譬如為COLLAR、許軼造歌,她們年紀小,「我作為監製, 更加要灌輸心目中正確的價值觀給她們。我要push她們的表現和唱歌,有時她們帶我遊花園,不聽我的指示, 我會叫她們出來(錄音室),跟我的方法做。」

暫時STAYEDGY有兩個音樂單位,一個是新人andro,另一個是 ORANGE VS CURIOUS。他說至今 製作中的純音樂個人專輯,類似《歎息橋》原聲大碟,按照自己的感受創作,「我之前和朋友滑雪,開車時播 新寫的歌,朋友讚好聽,他們看不見 我這一面,看不見我有一個柔弱,願意坦蕩蕩(表達內心)的一面。所以我需要有這樣的作品,將我平時無空 間,無機會抒發的一些脆弱,一些自我懷疑、傷感和情感,原原本本地拿出來。」

他仍然記得疫情期間自資舉行的 《歎息橋》演奏會,沒有華麗舞台, 一個純音樂表演,許多觀眾被音樂觸動,離場時哭得像豬頭,「我最初不理解的,後來湯駿業告訴我,我才理解。因為我寫配樂的時候,我內心都哭得像個豬頭,其實我把自己最脆弱的部分呈現在音樂裏面,這些能量傳達出去,觀眾接收到,就是這樣的過程,一個連繫。」

Mike為電視劇集《歎息橋》製作配樂,並推出 原聲大碟,收錄十七首音樂,他把自己的情感 呈現在音樂裏。二○二○年他自資舉行《歎息 橋》原聲大碟演奏會,沒華麗舞台,觀眾依然 被音樂觸動。(受訪者提供)
Mike為電視劇集《歎息橋》製作配樂,並推出原聲大碟,收錄十七首音樂,他把自己的情感呈現在音樂裏。二○二○年他自資舉行《歎息橋》原聲大碟演奏會,沒華麗舞台,觀眾依然被音樂觸動。(受訪者提供)

「我現在更加想去做,因為我需要一個出口,大家都可能需要這個出 口,一個不言而喻的出口。沒有歌詞,音樂本身盛載了很多不能言喻的情感。」他覺得在香港做音樂,有種慣性要定義一首歌說甚麼,純音樂作品沒有context,不會被定義為關於生死抑或失戀,「你聽的時候感覺到甚麼就是甚麼。」

自立音樂廠牌的挑戰

另一邊廂,Mike簽下創作新人 andro,推出首作《下個更可愛》。 數年前,他透過「搶耳音樂廠牌計劃」認識andro,這個男生的面試表 現令他眼前一亮。《下個更可愛》由 andro曲詞創作,Mike負責編監, Mike過往較少做City Pop格調的歌, 「今次嘗試追求sound、voicing、 chord聽落去更有感覺,但不用疊很多layer,因為我以往做的音樂都偏好疊很多layer,這首歌調返轉,想 clean、直接和純粹一點,可以夾到andro這個年紀的年輕人想法。」 Mike指新人歌手錄音時,通常在耳機清晰聽到自己把聲會緊張,andro也有這個情況,他作為監製,在現場慢慢給予指引和空間,對音色處理的要求降低一點,讓andro盡快進入狀態。

《臭》於四月中派台,五月訪問 Mike時,MV在YouTube觀看次數約 四千次。「你做artist見到這個數字都會崩潰,我在家裏對着數字,做隻歌咁 辛苦,擺了咁多心機,我覺得成件事咁正⋯⋯好嬲,但其實不是別人聽完 不喜歡,而是根本聽不到,reach不到人,例如音樂串流平台、YouTube、IG Reels都有各自的演算法,牽涉玩演算法的技巧。(團隊)慢慢一起研究,究竟有甚麼能夠做,再去推這首歌。」

回想觸執毛年代,經理人會安排一切,後來他以個人名義擔任編曲監 製,只要完成作品,歌手所屬的唱片公司會負責歌曲發布和宣傳,他無需理會這些工序,「現在我做完創作, 要跳到另一個身份去諗點樣push,所有東西都要處理,我不習慣。」

父母成最強後盾

新公司的起動資金部分來自Mike 父親的退休金,任職調酒師的胞弟 Dennis共同管理公司,聽來像家族生意,家人一直支持你做音樂嗎?Mike 笑說,觸執毛的時候,其父都會提出意見,「現在每個星期六朝早,爸爸聽收音機數榜,專數一些我做的歌, 他會在WhatsApp group報榜,邊個邊個第幾位,好搞笑!」母親不關心流行榜走勢,卻是他最強心靈後盾, 有時候工作遇到難題,他會致電母親,呻外面的人又潑冷水,媽媽非常了解他做音樂的心路歷程,跟他認真分析:「你以前剛剛開始夾band,很 多人都說你們不唱中文就沒運行,你 不理別人,你咪又係做到,你一向都係咁,你自己選這些路走,應該一早習慣,不用理其他人。」

「人愈大,有時少了勇氣,現在最難就是練大心臟,因為世界比以前 更容易有更多聲音,我會形容為雜訊,告訴你不行,還會考驗你能否堅 信你的信念,你對你的信念究竟有多相信,這是最大的挑戰。」但眼見爸爸的退休金餘額不斷遞減,公司要應付林林總總的製作支出,他立下短期目標,希望旗下的音樂單位加快步伐造歌,包括他自己,至少有四至五首新作品,可以做到一個三十分鐘的現場演出。

創作以外,還得兼顧宣傳,問他 其實慣不慣做訪問?他答:「我做訪 問好叻㗎!」記者說,近年很少見他受訪宣傳,「之前深閨啫,現在冇得低調,馬死落地行。」執筆時,記起他自小就有受訪經驗,一九九三年就讀小五的他接受過《鏗鏘集》訪問, 大談考第一的煩惱,轉眼已經四十二歲,他說話口吻似足當年,依舊不打算討好誰,音樂路上保持稜角,很清楚自己在做甚麼。

甄梓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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