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服就是用於服務電影?|探索從電影《無間道》到《芭比》的時裝造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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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戲服就是用於服務電影?|探索從電影《無間道》到《芭比》的時裝造型

      13.11.2023
      JC
      CHAU YIU YAN & FROM THE INTERNET

      香港電影獲獎無數,台前幕後功不可沒,我們今次聚焦於從無到有,用一雙巧手造出逼真佈景、道具和戲服的美術指導與服裝指導,由曾任《電影雙周刊》編輯、香港電影評論學會行政經理及編輯、香港電台電視節目《百年夢工場》資料搜集、《香港電影》雜誌助理總編輯及現任香港電影資料館節目策劃的卓男(Cecilia Wong ),和我們真知「卓」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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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JC;C = Cecilia Wong

      愛電影,由興趣變成工作

      J:明明主修英國文學,為何畢業後偏偏卻入了行,更對電影着魔似的,至今一直從事電影工作?

      C:其實我本來主修物理,但大概初中時開始很喜歡看電影。以前我住上水,那時看電影就已經要去到尖沙咀、灣仔,山長水遠去看電影節的電影,所以心裏一直很想做電影這一行。雖然讀理科,但是我的文筆尚可,寫中文或英文都可以,後來在科技大學讀了一年物理,覺得真的不行,即使應付到算術,但物理是用另外一套思維方法,我就覺得不要浪費時間,就決定轉校和轉系。我雙胞胎的姐姐那時在台灣讀大學,主修電影,那時候我就表示自己也想讀電影,她就說其實想拍電影或者你喜歡電影,不需要一定讀電影,寧願我讀好語言學系,基本上很多工作都可以做,最後便轉了讀英文系。修讀英文系時有許多文學作品要分析、欣賞,其實都和欣賞、評論電影很接近,順利畢業後,我第一份工作就是在字幕公司幫手翻譯英文字幕。到香港有本雜誌叫《電影雙周刊》招聘,我就馬上寄信去面試,爭取做編輯。我在中學時都有擔當學校校報編輯,對記者、編輯的工作嚮往,加上是電影雜誌,所以便藉此進入電影行業。

      J:自小便醉心電影,這個流行文化產物一直伴隨着你成長,那電影在幾大程度上影響你的生活,譬如是衣着,甚至乎是做人的價值觀?

      C:我的童年不是非常開心,因為眼睛有胎痣,常常被同學取笑,但當投入到電影的世界,便會覺得自己很安全,可以舒緩到不快;還有當你見到世界很大的時候,又會沒那麼在意自己的不幸,電影其實給了我很多精神上的力量。而且不只是在衣着打扮有影響,有時候是思考事情和待人處事上,因為每一部電影的主角都在經歷不同的故事,我會幻想假如我是女主角我會怎樣做,當然港產片很逗趣,會開心笑,但看外國電影的思考空間卻是很大。我在電影裏面找到另一個世界,宇宙世界比正常生活闊很多。

      J:從做影迷單純欣賞電影,到要評論電影,要牢牢抓緊每個細節,彷彿多了份責任,觀看電影的角度從此有沒有不同?

      C:我初期是做電影雜誌,那時候兩個星期出一本書,其實要構想很多角度去思考怎樣報導電影,當人家都訪問導演、訪問演員的時候,就不能再做同樣的東西,我會不會可以訪問編劇?或者主題上面有甚麼延伸?即使我不是做評論的角色,我對電影的想法都會比較多。當然做雜誌編輯時去看電影的確沒有那麼大壓力,職責只是去介紹電影。但到你評論電影的時候就真的有所不同,因為要有彈有讚,甚至有些電影只有彈,但在這個行業、圈子內工作,和很多不同崗位的人都互相認識,所以做評論的時候有時候會得罪人,但久而久之大家都會知道你是以戲論戲。我跟現在坊間或者在網頁上寫影評的人有些分別,自己偏向舊式一派,譬如我不喜歡那部電影,不會一看完優先場或者那部電影上畫當日就狠批負評,因為在這一行都一段日子,採訪過不同崗位的人,就知道一部電影的誕生實在不容易,從劇本到找投資者,或者整個拍攝過程,當中有很多風險都可以令電影隨時胎死腹中,所以我評論的時候都會手下留情。譬如真的不喜歡那部電影,我可能隔一個星期左右才會寫一些看法,至少會予它生存期,因為除了技術上的評論之外,有時候都是觀點和角度。參加討論會或者當評審時,有些電影我是完全沒有感覺的,但可能對你來說會覺得感動、好有共鳴。除了技術的準則大家可以比較量化去討論之外,講感覺的東西是無法比較,所以我不會絕對去罵,亦不會讚到上天,說成是「神劇」、「神戲」,嘗試中庸一點。

      J:將興趣變成工作,那看電影的enjoyment和pleasure會否因而減少?

      C:所以一部電影我們通常看兩次,我寫的不是隨筆那些,多是為工作而寫(笑),當知道即將要為哪部電影寫影評,第一次看的時候就不會想太多,會有一個概念或者記住有甚麼我喜歡,到準備開始動筆我就會再看第二次。

      港產片重生的機會

      J:經歷反修例、疫情、國安法,連UA戲院亦結業,無容置疑香港電影是步向衰落,甚至存在着「香港電影已死」的說法,你覺得最致命的原因是?

      C:其實不只是市場萎縮這樣簡單,有段很長的日子大家不斷拍合拍片,好像有很多機會,但大家知道在內地拍戲,或者與大陸市場融合,有很多內容上的東西未必能夠很自由地去講,雖有發展空間,但始終它受制肘的東西太多。以前在香港拍戲很純粹,但你在內地拍合拍片的制肘是方方面面的,我覺得這件事令大家不知如何摸出生存的路,可能那班年輕導演又未必能融合到那種文化,所謂神台級的導演在大陸亦有相對的制肘,當大陸熱錢都流不到香港,甚至大陸導演都開不到戲,市場一定會慢慢萎縮。

      J:政府用「創意香港」等措施推動香港電影,以億計的預算支持電影業,不少大咖影帝級演員更不收片酬出演新晉導演的作品,解決製作成本問題是不是就能提高港產片產量?

      C:近十多年有電影發展基金資助年輕導演去拍戲,但其實現在拍戲的scale和budget,有時比九十年代還要差,budget是少得很,但我又不覺得香港電影會死,香港電影人的生存能力都很強,他們很快適應到環境,少錢有少錢拍,亦開始有很多崗位的人願意減薪遷就大環境去幫香港電影,很多知名導演都開始給機會予年輕一代,所以你看到這兩、三年突然有很多新導演的戲,其實之前拍過甚麼戲、從哪出身你未必知,看到這個圈子踴躍給新導演機會,我覺得這方面反而是好。九十或千禧年代,即是港產片最輝煌的時代,很多新導演反而都沒有機會,有一定技能、名氣的導演才有機會到大陸拍一些有較多預算的電影。

      J:除了北上拍合拍片外,是否還有其他方向發展或者翻身的出路?

      C:以前在香港拍完的電影會在東南亞發行,但現在以我所知已經有些投資者會在東南亞開電影公司,甚至跟馬來西亞、新加坡、泰國、台灣都有些合作,所以除了內地市場,現在都開始面向其他東南亞市場。或者是走所謂影展路線,即使不是首先正式在戲院上畫,尤其是偏向文藝、言情的電影,很多時候會先在海外影展放映,打響知名度後才回到香港公映,新導演們其實自己都開始找一些內地以外的出路,所以現在大家的面向是開得更闊,不是一味向北望。

      電影美術的多元宇宙

      J:你策劃了「啓系列:電影美術的多元宇宙」,在香港電影資料館電影院選映由六位香港電影金像奬獲奬美術指導和服裝指導(文念中、邱偉明、張兆康、雷楚雄、吳里璐、林子僑)的代表作,帶觀眾走進電影佈景、道具和服裝造型的美學世界。電影由多個部門各施其職所成,為什麼偏偏想推廣美術?

      C:就如我們以前做電影雜誌,最多人注意的永遠是導演和演員,然後就是攝影師,很多部門會被忽略,而電影美術便是其中一個。我有段時間在電影資料館做節目策劃,那時候便一心想做這件事,因為覺得美術很有趣,攝影師能夠留下來的東西都在影片裏,但是造美術的人留下來的東西可能有服裝、道具,一些技術上的東西都值得傳承,至於怎樣去傳承呢?其實是沒太多人去做。這麼多年以來能夠揚名國際的電影,譬如王家衛的電影,大家都知道背後有攝影師杜可風、張叔平,那個「鐵三角」都是導演再加攝影和美術,人們所記得的東西是影像,而這個影像是怎麼來的呢,美術就佔了很大的功勞。

      J:在展覽當中六位美術指導各挑選一部影響他們深遠的、或在電影美術上具開創性的世界電影,對你而言又是哪幾部?

      C:如果早期一點的外國電影,我會對二十年代的《大都會》黑白片很深刻,雖然是一百年前的電影,但是它裏面有很多的影像,有些好像外太空的東西飛來飛去,在一百年前的資源不是那麼好,但是別人的想像力卻那麼豐富。然後就是七十年代的《星球大戰》,讓我們見識甚麼是宇宙、太空船、外星人,那亦是一個很特別的世界。另外一部Kubrick的電影《發條橙》也很前衛和殘酷,時裝亦是非常特別,將好像內褲的東西穿在前面,整個打扮很酷。而香港的,譬如六十年代的《梁山伯與祝英台》,裏面的戲曲片的戲服十分華麗,當時邵氏電影公司很多古裝片裏的建築都很美觀,佈景做得很好。到我後來出來接觸六十年代的國語片,它們無論時裝或者古裝製作水平比較高,所以它們的衣服和佈景都好看很多。至於《倩女幽魂》,小時候你不知道甚麼是飄逸,看完之後就知道甚麼叫仙氣了。還有一部叫《蜀山》,一九八三年那套由林青霞和鄭少秋主演,裏面有個畫面是鄭少秋身後突然由一把劍變成一堆劍,然後劍不停飛,其他人則在假造的佈景山上飛來飛去,當時的林青霞美如仙女;後來入行有機會問問幕後,原來當時有百多個人全部一起拉鋼線,拉起幾十個演員讓她們飛起來,是相當驚人,覺得香港電影好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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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從一九八〇年代起至今,電影戲服有甚麼變化?以最近上映的《芭比》作例,女主角的戲服大半由Chanel所贊助,愈來愈多商業元素是當下的大勢所趨嗎?

      C:其實戲服很多時是服務電影,電影裏面需要甚麼時代或者一個感覺它就要配合,譬如《芭比》它真的是時裝片,更大機會需要產品配置或者要有贊助幫忙。《英雄本色》中Mark哥的造型,除了香港之外,其實在日本和韓國都引起很大影響,很多人都跟着發哥那個造型去打扮,影響力很是厲害。《無間道》出現後,自此不知道為何所有警察都要穿西裝,突然間全部都打扮得很有型,我覺得這些都開創了大家的一些想像。現在是不是一定有商業的元素的滲入呢?我覺得某程度上只限於時裝片。我上兩個星期在文化博物館做了一個talk,是講戲服的演變,我們另外一位專家張西美女士說八十年代的古裝片,例如《倩女幽魂》、《青蛇》,和一九九四年徐克那部《梁祝》,其實整個造型很飄逸,正正就是用上當時Calvin Klein、三宅一生那些日本或外國名牌的剪裁,鬆身和麻質等,突然間就很瀟灑,它把日本、歐美的時裝元素放進古裝戲服裏,其實也是一個很大的轉變,亦是香港比較有特色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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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電影美術、服裝、陳設現時還由人主導,但A.I.技術越來越普及,應用在電影產業上的範疇亦愈來愈多,你怎樣看待CG,兩者是不是一定是處於對立?

      C:其實都不是,是互相幫助比較多,雖然說A.I. 普及,但誰去發出那個指令呢?其實都需要有一個知道那個指令的人去下的。譬如主角是個窮書生,窮書生家裏應該有甚麼呢?他的窗是不是破爛的?或者是不是很家徒四壁?他的書架上面應該放甚麼書?那這件事情未必是A.I.會懂的,一定是由人去下指令,所以我覺得人不是那麼容易被取代。早兩天我在資料館做了一個talk討論電影《怒火》,邀請了美術指導和兩位視覺特效的指導來分享,如果你有看過《怒火》,會記得在北京道那場戲很厲害,由梳士巴利道、廣東道再在北京道槍戰,其實那場戲是用了大量的電腦特效,那架車不是真的撞入名店,所有東西都是美術指導和視覺特效一起夾出來,就是說如果美術砌佈景時比例出錯,那個撞的過程就做不到很smooth。以前十多年前所有撞車、追車的場面都是真實拍攝,《怒火》中其中一幕是大貨車撞向一對準備過馬路的母子,然後甄子丹飛撲過去就抱着他,其實他們全部都是分開拍,再把兩個鏡頭合成,演員安全了很多,又做到危險和刺激感。以前有一部戲叫《雙龍會》,那時他們在拍類似撞車的場面,有個女孩被撞死,當時非常大件事。所以你看到特效的發展,和美術的配合之後,很多高危的情況都可以避免,將效果做到所謂極致;所以我覺得不是對立,反而是大家是互相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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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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