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於二○二二年正式進入AI大時代,無綫於這方面不甘後人,早於二○二三年《香港小姐競選》決賽,就讓AI量化五官比例,輔助評判審美評分,又用AI協助撰寫佳麗問答題,由AI主持人「Evelyn Chan」發問,外形由歷屆冠軍影像合成,連名字也是AI,同場更加映佳麗與她們的AI老年版本對話。
此後,無綫不斷使用AI,大多應用於綜藝節目。去年《萬千星輝賀台慶》用AI重現無綫經典時刻,讓「AI汪明荃」乘搭的士到廣播道電視城上班,重現七十年代街景和「AI薛家燕」被影迷圍攏的情境,最後更跟「AI梁醒波」打招呼,再過渡到清水灣和將軍澳兩個電視城;今年初,《萬千星輝頒獎典禮》以AI製作「年齡時代機」短片向離世娛樂圈人士致敬。差不多同時,AI技術應用到劇集製作,《奔跑吧!勇敢的女人們》在多個場景採用AI逆齡和換臉技術,讓演員樣貌變得年輕,包括主角們青春時代的廣告片、結婚場面和初見偶遇的回憶,當時收穫不少好評,被認為製作認真。
今年初開始,無綫管理層不諱言有了擁抱AI的大方針,力求用於創作及製作上,暫時會以輔助性質為主,例如上字幕、語音及文字雙向轉化、資料搜集和打擊盜版,更加以語音模型實踐語言變換配音。
擁抱AI並非口號,無綫年中跟多間內地科企簽了合作協議,共同推進影視AI,更透露AI節省了不少後期製作的成本,整體效率提升超過50%,列舉出《女神配對計劃》招募影片製作成本僅一千元港幣,較傳統成本大減98%;《璀璨之城》宣傳片製作時長約十五小時,較傳統方法大減80%。無綫對AI的野心絕不止於此,由於擁有旗下藝人圖片庫,藝人毋須參演就可生成影片,預計AI對影片製作帶來革命性改變,構思方向是將AI結合短劇。
無綫並非空口說白話,除了月前公布下半年將推出全亞洲首個AI小姐選舉《2025第一屆亞洲AI小姐競選》,本月中於myTV SUPER發布了AI日系風校園青春短劇《在我心中,你是獨一無二》的預告片,強調是香港電視界首部AI生成連續短劇,由AI包辦劇本、角色、場景、圖像、影片和主題曲。
這是無綫AI的試金石,未料預告一出,回響甚大,可惜風向以負評為主。無論是香港或大陸觀眾,最大反應是對電視台採用AI取代真人演員的做法表示強烈不滿,擔憂這會導致演員失業,認為這是一種節省成本而犧牲質素的行為,相信這是無綫管理層始料不及的。
AI對世界的影響力是翻天覆地的,甚至是不下於兩次工業革命。當日各種機器的發明,產量可以提升幾百倍,勞動成本下降,出現了工廠式流水線,各種奢侈品變大眾消費品,同樣提升了產品質素,例如標準性和精確度。機械化達至了降低成本和提高品質,幾乎應用於所有行業和產品,只有部分高端細作如鐘錶未被完全取代,或是把人工製手工藝變成賣點,像收藏黑膠碟和菲林,成為小眾人士的追捧。
AI的出現,翻譯員、程式員、文書助理、會計簿記、文案撰寫和市場研究等職位都有被取代的危機,但爭議最大是插畫師和配音員這一類涉及藝術的工作,而無綫作為香港影視工業龍頭,推出全流程AI短劇,野心是一次過取代導演、編劇、演員、梳頭、化妝、服裝、收音、配音、配樂、作曲家和填詞人等等,難怪坊間反應有點大,批評無綫掟爛自己員工飯碗。
今次全流程試水,觀眾倒不是最關心幕後人員的生計,而是他們喜歡的幕前演員再有沒有曝光機會。無綫今年開劇少是不爭事實,唯一解釋是曾志偉二○二二年前曾經提出過「快拍快播」的方針,縮短拍攝至播映的周期,就像《俠醫》四月開拍,六月煞科,九月開播,難以解釋的,卻是九點半檔期全面播放外購劇,等於每年少了二百六十小時自製劇集,慳了製作費,也等於演員出演機會減半,連已經上位的一線藝員們坐冷板櫈,up and coming的年輕演員青春白白流逝,粉絲們如坐針氈,質疑AI劇只為慳錢。
根據無綫的說法,原意是把使用科技節省的成本,投放在提升質素上,形成正循環。這是美好的願景,棋差一著是AI短劇預告片的質素未令人驚豔,畫面明顯電腦生成,AI角色臉在不同鏡頭出現不一致,表情僵硬,光影細節上不連貫,觀感欠真實,日系風加陸劇演員相貌,沒有香港味道。
工業革命令人類日用品變得價廉物美,但是影視行業特別在於,目前製作成本高昂,全球都難以收回成本,偏偏難以把成本轉嫁於觀眾,戲票不見得會減價,電視本來就免費,不看白不看。為了突破經濟困境,業界更偏向於用AI將一百萬製作的成本降到十萬,而不是維持一百萬投資,利用AI把製成品推至一千萬等級。
無奈是,無綫既要服侍股東,又要服侍觀眾。AI,就像最近很多人討論的食肆預製菜問題。對於香港飲食集團而言,食客北上消費,跟大陸的預製菜食肆直接競爭,同樣以預製菜節省成本是無可避免。這卻是一個不能說的秘密,不能夠大肆向食客宣揚,我們售賣的是預製菜,最好當然是食客根本食不出來。
由此可見,無綫以「首部AI生成連續短劇」作宣傳,猶如食肆高舉「我們用預製菜」的旗幟,第一時間惹來負評很正常,但觀眾也是老實的,基於好奇心,相信有不少人將會收看,到時質素就最重要。然而,作為一個影迷和劇迷,近年都在追求湯告魯斯親自揸戰機或是畢彼特親自揸賽車,除了獵奇心態,對於假人做戲的興趣未必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