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地:Lemna of the Alchemist
林景程在《萬千星輝頒獎典禮》贏得最佳男配角,看着他目瞪口呆,然後口顫手顫上台領獎,很真實的反應,他卻不斷責備自己「好失禮」,未夠成熟應付大場面,其實觀眾就是喜歡他演戲帶着一種喜感,讚他是馬國明接班人,有那種不太老練的質感。
他形容自己「太老正」,典型理科生,食古不化一味同太太講道理,只有演戲讓他躲在角色背後,做一些戲劇化的行為,畢竟他有半個身份是物理治療師。「話晒係專業,平時很多事不能做。」
現在很多演員身兼多職,揸Uber或教健身幫補生計,林景程由入行至今就身兼兩職,他多謝已離世的母親,當日堅持他要完成理大物理治療學位,這份兼職一直支持他演戲到今日,否則連自己也養不起,由夢想做歌星,到英皇新秀,到《超級巨聲》到拍劇到今日的最佳男配角,林景程有他的老正成長路。
仍未學懂面對大場面
林景程入圍最佳男配角最後十強名單,有姜大衞、蕭正楠、張穎康等,他心想,怎會是自己?就坐定定當睇騷,突然宣布他的名字,殺個他措手不及。
「好驚,沒有預料有機會碰到這個獎,感覺自己那一刻已經function唔到,但接下來就要上台說話,愈諗愈驚,睇住成個世界好似變慢變靜,心知不妙。」
鏡頭拍到他手和口都在顫抖,網民講笑是否需要call白車,其實大部分都留言讚他實至名歸,默默耕耘十五年,經常有出彩的表現。
「坦白說很失禮,四十歲了,拿着mic說些話,都驚到這個樣子,成年人應有的鎮定,我很需要學習。」
給自己的負評
他形容自己是做任何事都要做足準備的人,即是欠缺急才,他覺得很吃虧。「有時演戲,遇上很厲害的對手,好像最近和佘詩曼及譚耀文拍一套律政劇,阿譚演得很放鬆,加了一些劇本沒寫的東西,我不可以照跟劇本去做,結果要拍第二次、第三次,才接到他的飛刀,我需要多些時間。」
這是他的心態,獎已經拿了,仍有大量進步空間。「我有沒有資格拿這個獎?不停懷疑自己,甚至現在這一刻仍是。我將這個想法跟太太說:我究竟是否值得拿這個獎?我是否對得住這個獎?不停地講,其實好煩,太太睇晒網上所有留言,都安慰我:這裏這樣讚你,那裏那樣認同你,個個都好支持你,找不到負評,其實我自己最負面。」
曾志偉也跟記者說,今年落實獎項的會議,只開了三十分鐘,觀眾投票很有決定性。「網民很眷顧我,這麼多年都是,無論我演得好不好,他們都很包容,譬如我在《下流上車族》演得不是那麼好,他們都很喜歡。」他又來自我批評:「我的聲線如果有多些層次,不會那麼煩,現在好像搞到大家入不到戲,我和鮑起靜的對手戲,劇本寫得很好看,我把聲可以再好一點。」
由唱歌到拍劇慢慢打拼
林景程中學時夢想做歌手,希望入演藝學院,但母親反對,在反叛與順從之間掙扎,最終入了理工大學讀物理治療,經常參加歌唱比賽,畢業後做了物理治療師,但仍未放棄唱歌,廿三歲參加《英皇新秀歌唱比賽》,第一回合被淘汰,兩年後參加《超級巨聲》,第二集被淘汰,其後簽約TVB成為藝員,《On Call 36小時》監製知道他是專業醫護人員,拉他入劇組,於是開始拍劇生涯。
「在《On Call》叫做有角色,之後做回茄喱啡,過鏡都做過,慢慢又上返去,今年第十六年了,大家看着我這個阿叔長大,頗包容慢慢打拼的人。」
觀眾知道他不是一味發夢的人,為了兼顧現實生活,一直有做物理治療工作,是很努力的演員。
「我入行那個年代,都有像我這樣的人,一定要出去再找工作,全職在TVB其實較少,現在基本上個個都要身兼多職,有時我也會想,如果我現在這個時代才入行,是不太特別的一個人,我很好運,是上天給我一個時間上的禮物。」
他十多年前就是斜槓族,部分原因他執着,又是道理王,鍾意包拗頸,幾個原因所以有今日的結果。
「我知道沒有辦法,因為我沒有別的路走,我很執着要留在這個圈,只想繼續演戲,無論如何,要找不同方法賺錢,因為我有物理治療專業,這個職業方便我謀生,我那時都看不到未來變成現在這樣,純粹執着,我不選其他路,但我可以兼顧多一個工作,在我能力範圍以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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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業工作的限制
他最初在診所做物理治療師,遇過老闆和同事是大好人,他要去拍劇,願意幫他頂替,現在回想,其實對病人不公平。「病人因此不可以定期找同一個物理治療師,不能令他們安心,學術一點說是有心理影響的。以前有一位病人認出我是演員,覺得我間中會去拍劇,突然有通告,未必每次都由我負責,所以不讓我做治療。」
所以演員身兼兩職,假如另一份工作屬於專業,有時會有反效果。他後來沒有再在診所上班,改為在老人院,亦有上門家訪提供老人服務。
假如演戲和物理治療兩份工加起來的收入是一個餅,他說物理治療佔較多,演戲是有錢收的興趣。
物理治療間中對他演戲亦有幫助,好像《新聞女王》的角色中過槍,臥牀十幾年後重新走動,他知道怎樣演得更逼真。「劇本賦予的細節不多,中過槍會怎樣?手部會蜷縮,我做物理治療見過,可以用於這個角色上,我當他是嚴重中風的病人,腳部動不了,這些是中風病徵,還有說話的聲音,我十幾年來不停遇到這類病人,差不多不用做功課。」
那次他的演出獲得網民激讚,有口難言的眼神演得非常好。由於他要上門家訪幫老人做物理治療,接觸的真實個案不少,都幫到演戲。「生離死別,做這行見到很多,有些很窩心,家人對病人不離不棄,但是病人自己很負面,見到很多不同情感。」
近年他的戲路愈拓愈闊,自己也驚訝,在《黑色月光》竟然演何廣沛的老竇,他比廣沛只大四年。「我早年拍劇和廣沛在《M Club》演同學,最初收到角色,以為演回憶中的父親,唔係喎,現實中爸爸,用AI還是CG呢?只靠化老妝,嘩,真的想不到。」只能說做演員很被動,原來監製看見他在《新聞女王》那個老妝很出色,不想浪費,他就跟自己說,演一些不像自己的角色,都幾好玩。
到墓地探望母親
零七年他的母親患癌離世,他很多時訪問談到亡母就忍不住眼淚,最近拿了獎,有沒有去墓地探望媽媽?「有,但沒有拿獎座去,跟她說多謝,我拿到這個獎是因為她,她沒想到叫我讀物理治療,就是不想我入行,結果我入行,因為物理治療可以繼續行,世事的因果關係,人是猜不到。」
父親以前從事地產行業,現在退休了,拿獎之後,爸爸問他有沒有獎金、有沒有加薪。「我說沒有,他說有咩用?都是笑着說,他的概念都合理的,我明白,金錢上看重一點,但是他都開心的,知道這個獎難攞。」
這麼多年來,他堅持給父親家用。「若然連家用都給不到他,一來會令他擔心,二來有空約他飲茶的時間不多,想有點表示。」有一次,父親將他給的家用塞回他家門口,原來父親永遠都會擔心子女,他就跟父親理論:「俾呢個數好不好?」像講數一樣。
疫情期間結婚
快要四十一歲的林景程結婚三年多,與太太愛情長跑十二年後拉埋天窗,她在圈外做文職工作,不喜歡見報,最初兩人在朋友聚會中認識,交換社交平台後網上聊天,才開始拍拖,年少氣盛時容易吵架,中間多次離合,又保持朋友關係,幾年前因為疫情互相關心,世界的無常,令他們珍惜緣份因而復合,二一年底結婚。
他有跟太太談生小朋友的事,目前不設防,交給上天安排。「同太太的共識是,我們都喜歡小朋友,如果有也好,在現在經濟基礎之上盡量做好一點。」
他結婚時三十七歲,覺得已到適婚年齡就行動。「籌備婚禮期間,我在拍《新四十二章》,基本上沒得睡,全部交給她安排,幸好她沒有怨言。當時正值疫情,婚禮人數限於二十人,包括見證律師,擺酒也不用想,她有一刻很開心突然放寛至四十人。」
拍拖十多年間短暫分手,他承認原因是自己脾氣暴躁。「我不是一個好男友,一係返工,一係拍劇,不懂得浪漫,我喜歡講道理,覺得一件事如果她理虧,會一路講一路講,講到她明白為止,其實我是很難頂。」
情人節煎牛扒
其實他很懂說話,將錯誤全歸自己身上。「太太冇嘢難頂。三年婚姻生活,我都是一個悶老公。最近結婚三周年,沒有特別慶祝;攞獎只是食個甜品,我們很簡單,這是我最想追求的,尤其是做這行,有咩五光十色未見過?反而簡單最舒服,她又肯這麼簡單,我很慶幸有她。」
經常聽他談演戲、工作、事業,很少聽他談生活,他哀嘆自己沒生活,索盡枯腸,想到有一件可以分享。「情人節煎牛扒,算不算儀式感?她以前接受不到牛扒紅色有血水,基於我的生活習慣,見到她遷就我,慢慢可以吃生一點的牛扒,我覺得她很好。」
原來林景程是煮夫,因他放工時間比太太有彈性,會早一點走,煮飯給她吃。「很想她吃到住家飯,有一次回到家只剩下半小時,她又想飲湯,我用很短時間以高壓鍋煲湯,另一邊炒菜煮飯,十五分鐘左右煮好兩餸一湯。」
有社恐的「i」人
林景程少年時做歌星出碟的夢,不知不覺已被演戲取代了,現在只享受在家中唱歌。「昨晚去廁所唱過,我老婆話:你唱咗好耐,唱了方大同、MC、YT大哥。」
他覺得自己做人將情緒收藏起來,不懂得表達,演戲讓他躲在角色背後,將情緒釋放。「如果我冇演戲,情緒可能會病,可以說是一種治療,對我來說是藥。」
他覺得自己有少許社交障礙,若出席很多人的場合,陌生人走過來攀談,他逼自己開口,就會說出很突兀的說話,場面尷尬。「在電視城,有些很外向的同事,會鍥而不捨撩我傾偈,即使有幾多dead air,他們都無所謂,孫慧雪、林秀怡都曾很主動跟我交談,但是我有另一個問題,如果一段時間沒有接觸,我又會變回陌生,我應該得罪很多人。」
做藝人內向總是吃虧,他覺得自己若遇上監製高層,就會縮小到不懂說話。「我試過去敲監製門,敲完之後,只懂說:監製你好,我係林景程……冇嘢喇,我出返去先,hello完就沒有話說。」
他經歷過九個月沒劇拍,因為不懂交際,多少機會擦肩而過,他自己也不知怎計。「說話都不懂,監製怎會給你角色來演,不可能,有些人social完之後,會令人對他很有信心,但我不是那種,倒不如在有角色的時候,盡力演好角色,直接看成果。」
這就是林景程慢慢打拼上來的路,慢是慢一點,起碼實在,一個自稱「太老正」又「太i」的人的成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