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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奕華.繾綣星河

林奕華:「我很少有信心去捧新人的」

專欄
2024.08.30
撰文:林奕華

whatsapp-image-2024-08-22-at-3-33-08-pm鮮浪潮的楚原電影回顧展鳴金收兵,另一項活動「楚原電影Re-Think與再讀課程」又告開鑼。五位講者各自提出一個題目,實行當眾研修。舒琪以《錄音機情殺案》(一九七○)說「楚原之養成與今日的啟示」。喬奕思選了《金句王先鋒:楚原金句大檢閱》拋磚引玉。陳廣隆以劇本《可憐天下父母心》和依達小說《冬戀》和《舞衣》按圖索驥,談楚原電影如何「從文字到銀幕」。威哥@威哥會館聚焦在「楚原的港產片時代」,從鍾楚紅、梁朝偉、梅艷芳、周星馳,談到楚原和這些icon的跨年代跨世代合作。各出一菜,我上的是早兩期在這裏一篇文章的標題:「星星之火,可以楚原」,分享他的「明星學」,不止是在粵語片時代有何豐功偉績,更是加入邵氏之後如何「星羅棋布」。大公司有專用演員,楚原本是如虎添翼,但地利人和之外,還有要考慮天時,粵語片變了國語片,一是時裝不及古裝賣錢,二是大公司進入強弩之末,數數量與亮度,明星二字的吸引力不能否認已今非昔比。兩者加起來對楚原的影響,雖倒不是無米炊之於巧婦,考驗反而在於再合食客口味的菜式,怕不怕也會因多吃而生膩。

「話說有一天,我正在廠棚拍戲的時候,突然方(逸華)小姐找我,要我馬上去見她。當我一踏入她辦公室時,馬上聽到她的聲音:『楚原,你的《三少爺的劍》明天就拍完,後天開什麼新戲?』老天啊,我明天才拍完,後天緊接著又要開新戲。我回答說:『這幾個月我馬不停蹄地拍《白玉老虎》跟《三少爺的劍》,根本未替新戲作分場,怎麼開戲?』這回跟兩年前不同,兩年前是想拍拍不成,今天是非拍不可。

就在這恩威並施的時勢下,忽然想起以前曾經整理過《多情劍客無情劍》,於是就把這名字說出來。誰知一講到第七個『劍』字。方小姐立即說:『發通告,後天拍《多情劍客無情劍》。』接著才問我要幾個廠棚,什麼佈景,什麼演員。」

翻查紀錄,那是一九七七年。那年楚原拍了五部電影,都是改編古龍原著,《白玉老虎》與《三少爺的劍》之前,還完成了《楚留香》和《明月刀雪夜殲仇》。五部之中,狄龍主演佔了四部,《明月刀雪夜殲仇》是繼《天涯明月刀》(一九七六)後第二次出演傅紅雪,但他也分飾楚留香與李尋歡。別出心裁的是爾冬陞以新人身份在《白玉老虎》中客串反派角色唐玉,同時出任《三少爺的劍》的男主角。

「有一天我在影城的攝影棚外,偶然看到一名倚在車旁的年輕小夥子,很高,身材很好,他的眼神把人的目光吸住了。我後來打聽之下,原來是姜大衛的弟弟,剛簽了約的公司新人。我很少有信心去捧新人的,但這個小夥子的命真有一點與眾不同,因為演員和明星都有一種與眾不同的光芒,你很容易看得出來。反過來就算你穿紅戴綠,盡量地想引人注意,結果仍然不會獨當一面。

為了試試爾冬陞,我讓他在《白玉老虎》中先演一個反派角色(反派通常比較好演),誰知他一穿戲服走過來時嚇了我一跳。他人既高,眼睛也失盡了光彩,呆呆地站在那裡,活像『傻子』。後來我才知道,他才十九歲,要他一身古裝扮相,真給憋死了,加上戲服不合身,也有點怯場(面對那麼多大牌而自己戲份又不少),再來他那三四百度的近視不戴眼鏡,看起來眼睛有點怪怪的。

後來我把他戲服改了,告訴他一點穿古裝衣服的祕訣,最重要是要他在演戲前把眼神凝聚起來。結果他演得非但不錯,而且很好,這是我在貝蒂(《愛奴》)之後,第二次起用新人。」

我不是在《白玉老虎》正式上演時第一次看爾冬陞的戲,在一九七七到八○年間,「少年出英雄」的名片都包攬在他的身上,三少爺、阿飛、張無忌、丁鵬、蝙蝠公子都長了一張爾冬陞的臉。後來在《白玉老虎》中看見他,只當是楚原愛將其中一次演出,絲毫不覺是「首次下海」。就如貝蒂,角色有多老練,她演來便有多談笑用兵,才會在《愛奴》中與何莉莉誰也搶不了誰的鏡頭,何況她還是歌手出道?也不知道是她夠膽色,抑或起用她的楚原押下重注在自己的慧眼上。

貝蒂是在夏雯、凌玲三人輪選中中選。她們競逐的「春姨」想必夏雯也應勝任。夏雯曾出演在國泰時期的《錄音機情殺案》,二人合作有素,但楚原意屬貝蒂,一是新人有新鮮感,二是成就新人的故事總會成為流傳的佳話。只不過,同是「春姨」一角,十二年後重拍《愛奴》時,卻是「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我們一班工作人員都認為夏文汐演春姨,而余安安演愛奴比較恰當,但方逸華小姐卻偏愛胡冠珍小姐來演愛奴……無論我們全組工作人員如何努力,尤其美術指導與佈景師,搭配得真是無懈可擊,我們如何每個鏡頭都美得不得了,得到的影評是:『《愛奴》新不如舊。』」

說回爾冬陞與楚原的淵源。從影第三年的他已有足夠號召力「扶挾新人」,那是無綫長劇稱霸的一九七八年,惟楚原會在《圓月彎刀》中想到可以由她飾演冷艷的「狐仙」青青,也不計較這位「新人」年屆三十二歲,男主角爾冬陞比她小上十歲,又雖然這「新人」拍過的電影比他少,但挾《家變》洛琳的名聲,帶來的觀眾自不會少,就是這樣,汪明荃和拍過《壁虎》(一九七二)的陳寶珠一樣,與邵氏結下一片之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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