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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奕華.繾綣星河

林奕華:從對話看性格

專欄
2021.10.02
撰文:林奕華

年輕時,誰都可以是情感投射的對象,但並非誰都可以被寄託情感。「戀愛」與「友情」之別在此。投射,轉頭已雲淡風輕。寄託,全在一個字,就是「信」。《輪流傳》(一九八○)第五集有一場對劇情發展無足「輕」「重」的戲,卻「巨」「細」無遺地暴露了兩個少女的性格,讓旁觀者動了惻隱:是知己,是良朋,抑或,是獵人,是獵物?

一九八○年的春天合作完《山水有相逢》,初夏又一起擔剛《輪流傳》。喜愛前者的觀眾,喜見後者不再只是「大梅」與「細梅」的復刻,同樣是李司棋和黃韻詩,這次一個加多幾分跋扈,一個收起刻薄改為隱忍。
一九八○年的春天合作完《山水有相逢》,初夏又一起擔剛《輪流傳》。喜愛前者的觀眾,喜見後者不再只是「大梅」與「細梅」的復刻,同樣是李司棋和黃韻詩,這次一個加多幾分跋扈,一個收起刻薄改為隱忍。

都是「大眼仔」惹的禍。從未在劇中亮相的男生,是幾個在女校讀書的姑娘的話題,甚至,心病的根源。他先對自覺笨拙的陳婉嫻(黃韻詩)表達了好感,到後來,又被解文意(李司棋)隨心所欲地「俘虜」。只不過,這過程在能言善道的解文意口中,是另一個故事。

「我噚日見過大眼仔嚟啫,你有無見過佢呀?其實呢件事,你係咪唔多唔少都有啲嬲我㗎?」試探的口吻,教回答的一方亮起紅燈:「無呀。」「話無就假嘅。」猜度像羽毛飄在半空,相反,澄清便要腳踏實地:「真係無㗎,朋友之嘛,又無分話邊啲係你嘅,邊啲係我嘅。」「咁佢係識你先㗎嘛……」既是以退為進,不妨再向前多走一步:「我知,我聽到㗎,翟粵生(李琳琳)數過我嚟呀嘛,佢話我係交通燈,點到你無咗個朋友,然後我就搶咗去呀嘛,你以為我唔知咩?」嚇唬得把這番話聽出了嚴重性的嫻更覺立時自辯的重要性:「我諗都無諗過呀,係我自己唔識點同人相處之嘛,個人係生得鈍,人哋同我做朋友,又點會有意思呀……」聲量的大小,與其說在對人解釋,更接近在懊惱自己的,「不爭氣」。

是有這麼一個等同偏見的說法:兩個女性結為好友,大多一個是「小姐」,一個是「丫鬟」,一個是「鋒頭躉」,一個是「啦啦隊」,總之便是一強與一弱,以烘托為關係的基礎。陳婉嫻與解文意卻不是一體兩面,反更接近是「小我」與「大我」,本來有的衝突,只是尚未爆發。
是有這麼一個等同偏見的說法:兩個女性結為好友,大多一個是「小姐」,一個是「丫鬟」,一個是「鋒頭躉」,一個是「啦啦隊」,總之便是一強與一弱,以烘托為關係的基礎。陳婉嫻與解文意卻不是一體兩面,反更接近是「小我」與「大我」,本來有的衝突,只是尚未爆發。
套句現在的說法,解文意和陳婉嫻除非跟另外三個摯友在一起,若是只有兩人的單獨相處,便離不開「照肺」。這一幕寫得高明的「雙姝會」便是典型例子。程序上是解文意在自我剖白,但每一句都指向陳婉嫻對她有幾忠誠。
套句現在的說法,解文意和陳婉嫻除非跟另外三個摯友在一起,若是只有兩人的單獨相處,便離不開「照肺」。這一幕寫得高明的「雙姝會」便是典型例子。程序上是解文意在自我剖白,但每一句都指向陳婉嫻對她有幾忠誠。

就這樣,陳婉嫻第一道心防已被解文意攻陷。既已佔上風,便不妨將贏了的仗說成吃了的虧:「其實我都好冤枉㗎,你都無點做錯㗎嘞,唏,佢個人你唔知咋,好……好……好,哎,好『娿哿』㗎,呢,即係,即係……總之呢,就寫埋晒啲好『譖』嘅信俾我嘅,畫啲心又歪擰歪秤呀咁,佢個人呢,就係生錯個樣嘅,咁好眉好貌,又乾淨,又咁……斯文,吓,又大眼啦,但佢講親嘢呢,永遠都響個喉嚨椗度嘅,講十句都好啦,都係得佢自己聽到嘅啫,不過佢大聲都無用嘅,佢一世都講唔到佢自己要講嘅嘢嘅。唉,我都唔知應該點講,即係,即係啲嘢啦吓,用錯咗公司紙包,直頭係包錯咗個殼,虛有其表,中看不中用!」

縱然這一車對「大眼仔」的批評被解文意說得「詞不達意」,卻不影響通篇下來的殺傷力—「大眼仔」當然並不在場,但被這麼不堪的人看中的那位聽了,難道不會覺得自己也挨了刀?只見陳婉嫻幽幽的說:「朋友之嘛,又唔係攞嚟用嘅。」

同樣是自說自話,偏一語道破了空氣為何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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