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家無根】離港關愛 八十後混血兒記者難掩恐懼移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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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家無根】離港關愛 八十後混血兒記者難掩恐懼移英

雨傘運動前,Evan 仍然對香港的制度與價值充滿信心。

「八十後」成長在移民的空氣。

八九民運後小學同學走了;九七回歸中學同學走了,升大學的有些都沒有回來。回歸廿一年,不相信移民宿命「八十後」,十年間眼見自由縮窄,價值有消失的跡象,同齡朋友的話題由「講移民」到「幾時移民」。走,不走?土生土長的港人內心糾纏多年,有人最後仍然選擇離開,在遠處守護這片土地。

雨傘運動前,Evan 仍然對香港的制度與價值充滿信心。
雨傘運動前,Evan 仍然對香港的制度與價值充滿信心。

「五年前,我很肯定我不會離開香港。」在香港出生及長大的中英混血兒Evan Fowler(方禮倫)說。

事隔五年,他卻和太太正在籌備移民到英國的計劃,令他下定決心作出這個口中「人生目前為止最大的決定」,是因為看見這個城市的價值正一點一點在轉變,甚至摧毀,成為了他不熟悉的模樣。離開的決定,充滿掙扎,一點也不容易。

看得見的恐懼 搖搖欲墜的價值

從小在香港出生,家庭也一直落腳於這個城市,對於Evan Fowler來說,他很肯定,香港是他的家,香港人的身份認同也是無庸置疑。「雖然我有英國護照,但我根本沒有家人在英國。」於是去到英國,也是意味着一切由零開始。英國對於他來說,畢竟只是一個讀書時期逗留過的國家。

「我在英國讀大學的時候,幾乎是每逢假期便會回來香港,有機會便回來。」在那段日子,異鄉的感覺很濃重,「只要我去到一個背景語言不是廣東話的地方,我真的感到我不是在家。」即使廣東話不流利,但他的成長廣東話都圍繞着他,對於他來說,這不僅是一個語言,更是塑造身份認同一個羣體環境,像空氣濃罩着他的成長。

2014年,教育局在官方網站上刊登了一篇〈語文學習支援〉,文章裏表明廣東話是「一種不是法定語言的中國方言」,一石激起千層浪,Evan Fowler 感到突如其來的威脅。「這不只是一種語言,而是我對於Chinese意識的那一個部分的連結,這是我原生家庭的其中一種語言,我很擔心」。語言從來不只是中立客觀的事物,而是充滿着諸多的政治。這一個擔憂,也為他離開香港埋下了伏線。

想到下一代,Evan 始終改變留港的決定。
想到下一代,Evan 始終改變留港的決定。

另一個驅使他一家離開的導火線,是《主場新聞》的創辦人在佔中前蔡東豪以「我恐懼、我誤判、我愧疚」的留言結束《主場新聞》的時候。雨傘運動之前,Evan Fowler從沒想過,權力的介入在香港會如此赤裸裸的出現在面前,一直以來所相信的方式,好像變得搖搖欲墜。「蔡東豪是我的朋友,我突然意識得到,即使你不是一個反政府或者很激進的人,但他們的安全也會突然間不被我們的政府和警察保障。」

後來,Evan Fowler共同創辦了Hong Kong Free Press(HKFP)這個獨立的英文媒體,當中有大量報導中港政治的新聞,去年,HKFP屢次收到恐嚇信,還有一封越洋寄到給總編輯Tom Grundy在英國的家人。Evan Fowler覺得,這些種種都令他充滿了不安全的感覺,而這不是他所熟悉的香港︰「我成長於ICAC成立後的年代,對於權威(authority)還是保有很大的信任,當政府宣佈一些東西的時候,我們還是會比較傾向信任的,還是會相信警察是可以維護法紀及幫助到市民。」在他的眼中,那是個信任的年代,但這種信任正在分崩離析。

Evan Fowler看在眼中,香港的改變同時也是一種價值上的改變,他的家,不只是一個地方,更包含價值,這種價值現在的改變是透過強權的介入,也正正因為各種的改變,令五年前沒有打算要離開的人,突然180度作出改變 - 是時候離開了。

抑鬱後的感悟

數年之前,Evan Fowler曾向朋友許下承諾,不會離開香港。當他打破了曾許的諾言時,有些朋友不解,甚至有點無法釋懷。

就在中間這段時間,他被確診患上了抑鬱症,「有接近兩年的時間,我幾乎甚麼都做不到。」大環境的因素也讓他更深地陷入了黑洞,被無力感充斥,甚至試過自殺︰「我到底可以做甚麼?好像甚麼都做不到。」

他曾經寫過一篇文章,談到自己的抑鬱經驗時,曾經有過這樣的一段對話︰「我問加拿大伊甸紀念醫療中心研究主任 Larry Klassen ,我的抑鬱症有沒有可能不是因為某一密切關係崩潰,而是隨着家園喪失而令相關的許多心理關係逐步瓦解。『不是沒可能。』他答道:『雖然我沒看過有任何人,專門研究失去家園的感覺如何誘發憂鬱症,但看你的情況,這假設完全合理。』」

直到去英國繼續讀書進行研究時,他才稍稍找到了出路︰「本地有很多關於香港的學術研究,但外國很少,我想,這是我能力範圍內可以做到的事。關於香港的現狀,已經有了很多中文的書寫,但英文的不多,我持續寫作的原因及動力也是因為這樣。」在香港的無能為力,好像是到了外地時,才能夠重新與社會連結回來。

小孩子不用畏權

下定決心要離開香港,另一個很重要的因素是,他不想下一代生長於這樣的環境。

儘管還未有小孩,但夫婦二人決定會有下一代時,組織家庭迫使他們要去思考未來的路向。「我不想我的小孩成長於一個充滿不信任的環境,不能隨心所欲地說出自己心中的想法,而這些情況是我正在經歷當中。」試過有一次,從小看着Evan Fowler長大的長輩,因為牽涉到政治,立場不一致時,竟然這樣跟他說︰「你要記住,你不是中國人,在這裡你只是一個過客。」親人的一席話,傷透Evan Fowler 的心︰「你是我uncle,你其實知道我是個怎樣的人,為什麼要說這些話?」

政治發生在日常生活中,因為立場,也因為他的混血兒身份,總是有人無法理所當然地把他視為香港人,在這個城市的參與和發表言論,也因為身份,被人這樣去質疑。「我不想我的小孩經歷這些,我希望他們可以生長於一個環境是,當你去發表意見時,別人不會因為你的種族(race)而去質疑或評價你的意見。而且,我不希望他們會因為害怕權力而不敢去作聲。」

訪問當中,Evan Fowler不斷提到下一代,記者不禁問,如果沒有下一代,你還會離開嗎?他毫不猶豫地回答︰「如果我沒有小孩,我會留在香港,因為我的人生就只是我的。但如果要考慮下一代,這便是一種責任,去選擇一個比較適合的環境。」

但他不忘強調,不管去到哪裡,自己的身份,仍然是一個香港人︰「即使我不在香港生活了,但我仍然會持續關注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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