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蒲崗將被消失嗎?】招牌佬拆解舊招牌 手寫字也能數碼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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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蒲崗將被消失嗎?

【新蒲崗將被消失嗎?】招牌佬拆解舊招牌 手寫字也能數碼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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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蒲崗的工廠大廈翻新了,仍然保留了舊招牌字,光看這些字,時間彷彿凝固在上世紀末,不過有些舊招牌任它多美,也敵不過舖位搬遷與易手,在新蒲崗無間穿梭兩三個星期,我們已見證住一個舊招牌的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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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景福街與爵祿街交界的 瑞進,攝於2018年5月29日; (下)2018年6月7日,瑞進已搬離。
(上)景福街與爵祿街交界的 瑞進,攝於2018年5月29日; (下)2018年6月7日,瑞進已搬離。

這家「瑞進」位於啟德工業大廈樓下,已有十多年歷史,其白底紅字手寫招牌繪有黃色陰影,甚有立體感,有趣的是它標明出售美國洋蔘、正高麗蔘等中西成藥,柱身又註明出售工業安全鞋,兩者看似風馬牛不相及,店邊一側就間作散貨場,賣清潔用品,也賣公仔玩具。5月底,店主說「要影好影喇,就快要搬舖。」他聽聞新業主是間連鎖酒樓,舖位或者將用作倉庫。

果然,不過一個星期再來,「瑞進」已搬到內街,手寫招牌不復再,換上帆布印電腦字,味道差得遠。自小跟父親從事招牌、廣告製作工作的李健明(阿健)憶述「瑞進」本來住於大磡村,2000年拆村後才搬來,他親眼見證招牌師傅擔梯爬上去一筆一字書寫,「現在造一個招牌最少要花一、二千多元,還要安排師傅搭棚,又要花一筆,店舖易手快,今日唔知聽日事,店主都不會願意把錢放在招牌上,印塊Banner只是數百元。」阿健說,對這些店主來說,招牌只用作「標示」,沒有人想到「美觀」;當然,也沒有人想到,這是一種visual branding和一種內在價值。

尋常中窺見高手

多數業主理所當然想外牆大名愈大愈好,然而安立工業大廈卻特立獨行,低調得多,是阿健最欣賞的招牌,製作者採用水泥凹字,筆觸幼細,難度比凸字高,「一般招牌字體大小統一,但它卻相反,看得出設計者對美學很有要求,有不少讀設計的人也會來向這個招牌取經。」而且招牌左方是英文的商標,幾何圖案抽象地標示”Lead On”,眼力弱些也拆解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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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石招牌重本製作

這家位於大有街的「建新疋頭公司」,採用北魏體,字型兇猛。招牌底是雲石,用金屬造字,成本高昂,在工業區實屬少見,不過,據估計,位於該處的公司已不再活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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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繪廣告碩果僅存

「彩虹汽車排氣系統服務公司」保留了區內碩果僅存的手繪廣告,它非預先製作,而是現場繪畫,兼用隸書、圓體及宋體,四邊缺角,行內稱為「海棠角」,令招牌不會太平淡,阿健推斷是1995至1998年期間製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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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劃變化最奇特

手寫招牌比電腦字吸引之處,在於寫字師傅的個人風格,有時偏旁和字的構成也有變化,例如大有街35號的義發工業大廈,大廈歷史悠久,從紀錄片得知,它在六七暴動時已落成,格局亦沒什麼改動,此招牌字屬區內最大。「『義』字內的『我』字左部分寫成狗爪邊,而『發』字的『癶』則寫成草花頭,保留了手寫書法風格,但卻不會妨礙人們辨識,這是厲害之處。」另外,這幾個大廈外牆字以水泥製作,阿健推斷,當年有幾個工人一起吊下來,在外牆批盪製作,相當大陣仗,有賴當時人工便宜,這種做法比做好才吊字上去更經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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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書工廈極為罕見

一般來說,工廠大廈多數會採用楷書或隸書,因為字體較方正,筆劃清晰,但新蒲崗卻有四座工廈(旺景、勝景、利嘉、利景)都用草書書寫,非常少見而大膽,而且看似出自同一位師傅手筆,「草書多數會寫上人名,有點似賣廣告性質,留個電話,等人找到自己,當然會給招牌客人折扣,不過這幾座卻沒有署名。」值得留意是旺景工業大廈的外牆字如一塊直板伸往街心,有別於平常大廈貼在外牆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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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底紅字最搶眼

自從大成街街市1997年啟用,彩虹道街巿便漸見冷清,不過想當年,阿健為它造過多個招牌,當中最常見的就是採用紅色膠片鎅字,以白漆木板托底,成本低又夠奪目,是報檔、五金水電、菜檔還是家庭用品,離遠看也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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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承父業製招牌

李健明(阿健)對區內招牌瞭如指掌,皆因自小跟隨父親做招牌,別人讀中學尚遊戲人間,他則是大汗疊細汗擔梯掛招牌,中三時已貼得一手出色招牌,日界幾十個字已經算是得閒。到了升讀中大地理系那年,即使要準備大考,他也是在工作中度過。「我最記得1989年六四,彩虹道街市新建成,老竇還要我開工,我邊聽收音機民主歌聲獻中華,邊為街市檔口貼招牌。」

李健明自兩年前開始,努力把書法家李漢留下的字跡數碼化,並把它命名為李漢港體。
李健明自兩年前開始,努力把書法家李漢留下的字跡數碼化,並把它命名為李漢港體。

烈日當空,跟着阿健走捷徑,從空置了一半的街市,走到工廈後巷與店舖,看到區內獨一無二的「城市風景」,從各種不同招牌的物料與書寫風格,即能看透招牌背後的歷史,一個個手寫招牌,構成了香港前半生的故事。

阿健閱招牌無數,也曾多次帶團向人們介紹新蒲崗的招牌,「以往試過帶台灣的朋友來到,他們都不約而同說『香港的毛筆字體很兇猛、有氣勢』,台灣的風格較秀氣。說實在,香港的環境密集,如果寫得太幼細,在密集環境中怎看得見,所以普遍勾較大,粗枝大葉,但感覺上較多選擇。其實內地也有毛筆手寫字,最出名的是任政的行楷體,常用於招牌,不過就是太常見,現在反而被視為庸俗。」

當年的書法家幫人寫招牌,不會只寫一種字體,這是李漢所寫的隸書、北魏體、行書和唐楷等字體。
當年的書法家幫人寫招牌,不會只寫一種字體,這是李漢所寫的隸書、北魏體、行書和唐楷等字體。

書法家李漢離世 留下三千字

環顧新蒲崗的招牌中,有不少是由阿健父親李威的好友兼書法家李漢所寫。來到阿健的耀華製作室,他才剛添置最新的印製招牌的打印機,自豪地說以後能更方便在膠片等不同物料直接噴上顏色,為新器材興奮的同時,他也是個念舊的人。

他從櫃裏翻出數多本李漢師傅生前寫下的字,主要分為兩類,一是以往為客人寫的常用字,如「粉麵」、「有限公司」、「歡迎」等;二是送予李威的字,後者用白雞皮紙寫得滿滿,足足有十多疊,扣掉重複書寫的字,也有三千多個字,「他刻意照字典抄寫,根據部首、偏旁順住寫。」字是寫字師傅最珍貴的搵食架生,李漢抄下這些字,竟為送予李威,可惜字典未及抄完,他便在九十年代與世長辭。

如此珍貴的墨寶,阿健一直希望把它好好推廣,就在兩年前,他在收聽電台,知道台灣有公司開發了一套軟件,可以助人把手寫字數碼化,組成一套電腦輸入可用字,於是主動聯絡對方,決定自資學習把手頭上的手寫字數碼化。此外,有些未寫的字,則要靠現存部首和偏旁重新造字,終極目標是儲存七千八百多個字。

李漢生前與李健明的父親李威份屬好友,他在生時照字典抄寫了數千個字,扣掉重複的也有三千多字。
李漢生前與李健明的父親李威份屬好友,他在生時照字典抄寫了數千個字,扣掉重複的也有三千多字。

數目一點不少,撇除最開初把散落四周的字影印,分類放進文件夾。阿健還有很多事需要重新學習,他抽出其中一個字來示範。先要把手寫字掃描輸入電腦,用AI軟件逐個筆劃勾勒,「不順滑的曲線要把它簡略,否則用來印招牌就會不美觀,選擇取捨講究功夫,這正是我以往從鎅膠片字學來的技巧。」

成功輸入電腦編碼後,他還要做兩番校對,第一次在電腦看熒幕,第二次則要用文字排列文章,列印出來校對,「當簡單和複雜的字排列在一起檢查,才能看到關鍵的細節,例如會否有些字特別粗或特別幼,還要看有沒有漏字,我第一篇用李伯的字印出來的文章是《出師表》──諸葛亮是我的偶像!」阿健哈哈大笑。

香港專屬字體 霸氣外露

當年李伯的寫字檔在旺角,每次阿健的父親李威接到訂單,便着阿健由新蒲崗乘車到旺角找李伯,彼此是工作夥伴,也是知己好友,「以前有段日子,李伯的家裝修,要暫時住在我家,我爸開心到不得了,還專程為他安裝冷氣!」

「李伯的字體還有一個特點,就是一體成型,筆劃間有相連,方便招牌佬工作,不怕筆劃貼錯方向,你看之前金管局的貝字牆貼錯筆劃,就明白一體成型的好處!」阿健把李伯的楷書命名為「李漢港楷」,因為除了在新蒲崗,他還在深水埗、旺角、荃灣等地發現李伯寫的招牌,因為他覺得這款字體很代表到香港的招牌,那種剛勁有力,鐵畫銀鈎,的確是霸氣外露。

使用台灣人研發的字體軟件,把李漢港楷數碼化,第一步是把字掃描入電腦,再用AI軟件逐個筆劃勾勒,過程非常費時。
使用台灣人研發的字體軟件,把李漢港楷數碼化,第一步是把字掃描入電腦,再用AI軟件逐個筆劃勾勒,過程非常費時。

之前到理大出席分享會,有讀設計的學生問他:如何用李漢港楷來推廣香港設計?他坦白直說,「我不懂設計也不知什麼是香港設計,但香港的街頭就是由一班不懂設計的招牌佬組成,那種紅底白字、粗筆搶眼,根據客人需要好實際地呈現。」阿健計劃逐個字整修和數碼化,即將為此推出眾籌計劃,假如一切順利,不久後,人們便可以用李漢港楷來印卡片、書刊,把李伯這種獨特的港式字體傳播開去。招牌因舖廠相繼關門而走投無路,字魂無處可寄,最後可能因阿健的大計而重生。

李伯伯街頭書法復修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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