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Dark》 永恆輪迴的解謎旅程

觀看德國劇集《Dark》（闇）的最佳方法是帶備紙筆，記下所有劇情細節，準備接受腦袋不斷被轟炸的旅程。這部圍繞時間旅行、悖論和自由意志的劇集，發揮德國人的思辨精神，完美地說一個複雜且完整的故事，可謂近年最佳科幻影集。

本劇講述德國小鎮溫登有兩名小孩失蹤後，發現鎮上有個能穿越時空的蟲洞。故事由二〇一九年開始，及後延伸到一九八六年和一九五三年，隨着小鎮歴史與時空旅行的聯繫愈來愈明顯，各人的生活逐漸瓦解，亦無可避免地迎來世界末日。觀眾主要跟隨約拿．康瓦的視角，他受父親自殺影響，而踏上時間旅程以拯救世界。

《Dark》引人入勝之處不只是故事與角色，更帶出時間旅行的可怕，亦保持一致性的邏輯。時間旅行其實會製造悖論，試想像：若某人成功改變歴史，當初時間旅行的那人就不會存在。最常見的時間旅行故事，會創造新的時間線解決邏輯謬誤，例如《回到未來》。本劇則以更合乎邏輯的方式解決：時間旅行不會創造新時間線，所有行為糾纏在同一時空中，時間線成為環形。在這時空中，時間旅行者沒有任何自由，他們必須完成循環，否則現實將不成立。

世界進入無盡痛苦輪迴中。各人為拯救心愛之人，而努力打破命運，尋找悖論的源頭。可惜，每次主角約拿努力改變過去，都是循環的一部分。許多行為都成為悲劇的原因，任何努力都是徒勞無功。置身輪迴內，所有人都是因果循環的受害者，部分人不擇手段的可怕行為，都受限於宿命。最後眾人接受自己的角色，理解到必須確保輪迴繼續，才能找到打破方法。

要成功創作這類故事，編劇必須對劇情走向非常清晰，撰寫劇本時要嚴格遵守世界觀規則，絕對不能臨時更改。在確保劇情邏輯下，編劇成功駕馭眾多角色，仔細鋪排錯綜複雜的人物關係，又細心安排劇情逐步揭露秘密。觀眾如同參與解謎遊戲般，在每一集發現新一塊拼圖，陪同劇中角色一同尋找答案。

觀看此劇不僅訓練邏輯思維，亦考驗記憶力，需要一個大圖表去理解眾多悖論，加上要記四個不同年代的角色，他們不同年齡樣貌，每看一集都頗為累人。幸好官方網站提供「出貓紙」，讓觀眾在不被劇透下理解劇情。劇組也招募非常好的演員，每名角色不同年齡階段都有點相像，再配合一些身體特徵（例如墨痣或傷疤），後期很容易就能辦認角色。

劇中經常出現希臘神話人物阿里阿德涅（Ariadne）的符號，例如女主角的話劇表演、引導到蟲洞的紅線。在希臘神話中，阿里阿德涅愛上英雄忒修斯後，忒修斯在她的線團協助下，順利走到迷宮深處殺死怪物。邏輯學亦借用阿里阿德涅的線（Ariadne’s thread）一詞，表達以不同方式解難的技巧。深陷迷宮中的約拿，最後誤以為自己成功摧毀循環根源，但卻受限於輪迴而無法逃離。

那該如何擺脫宿命？故事似乎只能有兩個走向：陷入永恆輪迴中，世界末日注定發生（那所有痛苦就沒有意義）；或是破壞故事，牴觸世界觀規則。編劇則提供第三個方向，如同在阿里阿德涅的線引領下，以新方式思考答案。原來迷宮中的人一直受限於二元思考，沒想到要跳出牆外。編劇再次顛覆觀眾的認知，告訴我們痛苦是必要條件，它能引導大家拾起阿里阿德涅的線，尋找真正的出口。故事結局相當淒美，亦是最合乎邏輯的解決方法。

某程度上，編劇也沒有自由，故事的結局其實早已確定。在嚴密規則和有限時間下，編劇仍能創造立體且感情豐富的角色，更在劇中加入許多小細節，亦聰明地避開主要歴史事件，實在值得嘉獎。可惜《Dark》第一集與《怪奇物語》有點相似，結果許多人比較兩者，加上這不是英語劇集，以致本劇沒有獲得應有的曝光。讀者若想參與這趟奇幻解難旅程，不須害怕複雜故事。我建議連續觀看三季，再配合官網協助，就能輕易理解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