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諾貝爾文學獎的名單一炮雙響,去年瑞典學院醜聞的醜聞,令2018年諾貝爾文學獎停止頒發,今年補上,波蘭小說家奧爾嘉. 朵卡萩(Olga Tokarczuk)和奧地利作家彼得‧漢克(Peter Handke),雙雙得獎。相對於近年屢獲殊榮的朵卡萩,奧地利作家彼得‧ 漢克獲獎,在一些文學愛好者心中是期待已久了,而我的奧地利朋友德蕾莎更立刻在面書冒出一句:großartig!(Great!)
彼得‧漢克是小說家、劇作家、詩人、電影編劇與導演。就越界的範疇和類型而言,在獲得諾獎的當家作家中,無出其右,更甚於 另一位早在2004得到諾獎的奧地利作家耶利 內克(Elfriede Jelinek)。彼得‧漢克的獲獎 評語為:「他影響深遠的作品,以精巧的語言探索人本經驗的邊緣性與特異性。」(for an influential work that with linguistic ingenuity has explored the periphery and the specificity of human experience.)乍看有點抽象吧,且從他的生平和代表作出發,具體一點了解。
反戲劇化
彼得‧漢克1942生於奧地利格里芬,母親未婚懷孕,彼得‧漢克的母親是斯洛文尼 亞人,生父是已婚的原為銀行職員的德國軍官,而繼父是德國下士。彼得‧漢克在柏林度過童年,在出生地讀中學,在格拉茨大學念法律,同時參加青年作家社團「格拉茨人社」(社員有耶利內克等等),他1966年出版首部小說,同時放棄學業,更以劇作《觸怒觀眾》 (Offending the Audience)一鳴驚人,年僅廿四歲的彼得‧漢克已引起關注。 1970年,彼得‧漢克出版小說《守門員對點球的焦慮》(The Goalie’s Anxiety at the Penalty Kick),兩年後,雲溫達斯(Wim Wenders)就改編拍攝為他的第一部劇情片。
小說中的主角布洛希曾是一名有相當名氣 的足球守門員,如今是水電工人。一天早上上班時,他被告知已遭解僱了。他無聊地在維也納游走,又在毫無動機的情況下,殺死與他發生一夜 情的戲院女售票員,事後抹去所有在場痕迹。之 後,他乘長途巴士來到邊界的偏僻小鎮,終日無 所事事。他在報紙上得知調查的進展,最後他看 着球賽中,守門員接住十二碼點球。
《守門員對點球的焦慮》有一點點懸疑, 但絕不戲劇化,甚至是反戲劇化,主角布洛希只是一個普通人,但彼得‧漢克就是從這個 小人物,看到人存在的疏離感。更甚的是,主 角與他人根本無法溝通,封鎖於個人零碎的感 受,布洛希帶點精神分裂的問題,專注後的聯想和理解,往往偏差失序,茫無頭緒。
柏林蒼穹下
彼得‧漢克曾為雲溫達斯1975年的作品 《歧路》(The Wrong Move),改編歌德的成長小說《威廉麥斯特的學徒歲月》(Wilhelm Meister’s Apprenticeship)。但數二人最出色的 一次合作,當然是電影《柏林蒼穹下》(Wingsof Desire)。 《柏林蒼穹下》注目冷戰末的柏林,兩個天使看着人間,聆聽人的內心,卻與世無涉,難免 疏離,但其中一個天使愛上了馬戲團中盪鞦韆的 藝人馬麗安,他決心放棄不朽之身,成為有血 有肉的凡人,感受一切,並與馬麗安一起。
雲溫達斯早就有初步構思,重點是柏林、 歷史、天使,後來彼得‧漢克參與編劇,尤其 是寫對白,更寫了詩作《童年之歌》(Song of Childhood),在片初由般奴堅斯(Bruno Ganz) 讀出,在片中一再響起:
當孩子還是孩子的時候,
他老是疑問:
為什麼我是我,而不是你?
為什麼我在這裏,而不在那裏?
時間從什麼時候開始?
宇宙的盡頭又在哪裏?
陽光底下的生命不過是一場夢嗎?
曾鄙視諾獎
世間再沒有童心,事實是烽煙四起。早在 1973年,彼得‧漢克已獲德語文學界最重要 的畢希納獎,當年他只是三十一歲。2009年他獲得卡夫卡獎。2014年彼得‧漢克獲得戲劇界的國際易卜生獎,可是也引起一輪爭議,因為彼得‧漢克是「巴爾幹屠夫」米洛舍維奇的支持者和辯護者,不單為他的喪禮撰寫並宣讀悼詞,更在遊記《河流之旅:塞爾維亞的正義》(Journey to the Rivers: Justice for Serbia)中, 將塞爾維亞描述為南斯拉夫內戰的受害一方。
如今,另一個爭議是彼得‧漢克曾在2014 年批評諾貝爾文學獎,說獎項是要廢除的,因為諾獎給作家虛假的封號、一時三刻的關注和報紙的六版報道。可是,彼得‧漢克得到他鄙視的諾貝爾文學獎,他本人感到意外,也讚許瑞典學院的勇敢。
如果我們從戲劇文學的角度看,這不就是喜劇的效果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