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有許多鳥居,目前已經過萬。鳥居(とりい,Torii)是日本神社的標誌性建築,形似牌坊,是分隔神明與人間的「結界大門」。
鳥居通常矗立於神社之前,一側是凡塵煙火,一側是神明棲居的永恆寂靜。
「對我來說,鳥居是能讓心靜下來的地方。每當站在鳥居前,便感到無比的放鬆與平靜。」
從北海道皚皚的雪嶺,到九州潮汐變化的海岸,居港多年的加拿大攝影師 Ulana Switucha 鏡頭下的每一座鳥居,彷彿都在輕聲低語,時間可以暫停。
日本鳥居無數,部分鳥居從江戶時代(十六世紀)已經開始被人供奉。通過鳥居,意味進入另一個神聖空間。鳥居通常由兩根柱子和一至兩根橫梁組成,或木或石,或紅或白,各有不同斃型,清靜簡約,亦有華麗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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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界」下的清道夫
Switucha 與攝影的緣分,源自攝影愛好者爸爸給她的一台老式布朗尼相機——那是柯達於二十世紀初推出的系列盒狀相機,主打「人人皆可攝影」,可說是攝影平民化的開端。
高中畢業時,父親送了一台真正的相機給她。那部正式的相機,自此點燃起她對攝影一生不變的熱忱。
一九九六年,她帶着黑白底片相機造訪明治神宮。那日細雨濛濛,霧氣繚繞,鳥居下一個人低着頭,專注地清掃落葉。她舉起相機,按下快門。
快門開啟的一瞬間,她好像跨進了鳥居的另一側世界。
兩霧之中,神聖門廊下那默默掃地的身影,不僅被膠片定格,更深深烙印在她的記憶裏。「那一幕,回想起來特別美。」
儘管多年來一直從事瞬息萬變的金融行業,一切取決於一間的攝影,始終是她不可或缺的心靈出口。二〇一六年退休後,她決定全心投入這份志業。
Switucha 擅長建築與風景攝影,尤其鍾情長時間曝光與極簡風格。二〇一〇年,她初次見到以長曝光聞名的英國著名攝影師 Michael Kenna 的作品,深受啟發,決心鑽研此技。
立於水畔的鳥居,湖水經長曝光化為平滑絲絨,色調柔和而夢幻,恍如具心过界。「長曝光本來就需要耐心等待,這創造出一種非常愉悅的拍攝氛團一一不趕時間,也沒有壓力,只是單純享受自然,在等待時聽聽鳥兒唱歌。」她說。
天水一色 清影誰弄
Ulana Switucha 的鳥居攝影集今年出版,收錄了她在日本各地拍攝的鳥居:有矗立路旁的,有隱於林間的,有靜立水中的,也有孤傲雪山之上的。起初她只是在旅途中隨緣記錄,不過隨着作品累積,無心插柳,Blue Lotus Gallery 的負責人 Sarah 在一次聚會中看到這些影像,雙眼放光,提議將她十年的成果結集成書。
書中最早的一張照片攝於二〇一六年的白鬚神社。那是滋賀縣歷史最悠久的神社,以其佇立於琵琶湖上的鳥居所勾勒的絕景聞名。「那座鳥居靜立湖中,彷彿漂浮於天水之間,在清晨與傍晚的光線映照之下,尤其迷人。」這幅畫面成了整個系列的起點。
水、雪、鳥居,構成了或流動或靜謐的意境。「這是一段很美的旅程,從海洋開始,漫步進入海中第一座鳥居,接著沿途欣賞座落島上或岸邊的鳥居,最終緩緩走入雪中森林,一路走向山頂。」
通往神明 始於足下
許多鳥居地處偏遠,抵達需經長途跋涉。為捕捉理想光影,Switucha 總在日出前或日落前抵達,精算潮汐時間,靜候山海之間最動人的瞬間。
在日本奧羽山的藏王連峰,有一座以「樹冰」聞名的山峰——冰雪包裹着枝枒,宛若「雪怪」。這現象只在極罕見的大氣條件下出現:持續季候風帶着冷水點,甫接觸常綠的椴松樹便瞬間凍結,逐漸形成霧淞。位於樹線之上的鳥居與神社,也被厚重冰雪覆蓋,恍如仙境。
冬季造訪此地絕非易事。一次,Switucha 與嚮導隨滑雪者搭乘壓雪車上山,卻遭遇猛烈暴風雪,能見度驟降至近乎零。她們躲進一處混凝土掩體,圍着石油氣爐取暖,待風雪稍歇,再穿上雪鞋徒步走完最後一段險路,終於拍下那座傲立於雪山之巄的雪白鳥居。

艱辛的旅程,亦伴隨着溫暖的相遇。Switucha 幼年曾因父親工作旅居日本三年,略通日語的她,常在拍攝時與當地人交談。「有時會有人友善地前來,請我喝杯咖啡,聊聊當地的往事,這些都成了旅程中格外珍貴的記憶。」
這些短暫卻真摯的交流,為她鏡頭下的光影,注入了深厚的歷史溫度與人情感。「我希望我的作品不僅被人欣賞,也能傳達我按下快門時的那份感受。」她說。
原籍加拿大的 Ulana Switucha 於一九九五年與丈夫定居香港。她的攝影作品獲獎無數,包括在 2025 年索尼世界攝影大獎中獲建築與設計組別冠軍,人選 2025 年 PhotoLucida Critical Mass 50 名單。她的《Torii》(鳥居)系列作品贏得多項大獎,包括巴黎的 Prix de la Photographi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