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散之年】走先喇係咁先喇 下次再玩吖 試當真: 用搞笑平衡沉重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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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散之年】走先喇係咁先喇 下次再玩吖 試當真: 用搞笑平衡沉重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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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黃靜美智子、袁源隆

二○二一,城巿經歷離散,是移民潮,也是解散潮,彷彿是一場集體經驗的崩析。若然壞時代是孕育好作品的溫牀,也許倒過來看,在社會沉寂時,人們更需要尋找紓解鬱結的出口。而這年的香港,就迎來了YouTube channel「試當真Trial & Error」,在離散下重新喚起生活共鳴。

在娛樂找寄託

試當真於去年十月開台,由三位主創成員游學修、許賢、蘇致豪領軍,創作劇場短片、綜藝、流行曲等,不時掀起網絡熱話,今年更奪得YouTube 2021年度「十大熱門創作者」榜首。游學修觀察到年度排名的變化:「有一樣很有趣的,上年的十大熱門影片,和今年的是完全兩個世界。上年是政治、時評或者政治人物為主,今年就回到娛樂和生活佔據十位。」

(左起)蘇致豪、許賢、游學修為試當真主腦, 去年十月開台,今年旋即奪得YouTube 2021年 度「十大熱門創作者」榜首。(場地提供:足 跡書房)
(左起)蘇致豪、許賢、游學修為試當真主腦,去年十月開台,今年旋即奪得YouTube 2021年度「十大熱門創作者」榜首。(場地提供:足跡書房)

翻查資料,去年十大熱門影片的三甲,是衞生署衞生防護中心的《防疫診症室 – 潔手篇》、蘋果動新聞的《 5.24 反國安法大遊行》,和香港電台《鏗鏘集: 7.21 誰主真相》。阿修形容為「好似突然走去另一個極端」,人們開始在娛樂尋找寄託。「二一年是好幾個創作圈子的關注度都高了,像音樂、電視,網片也是,電影則慢少少。因為隨着社會的風氣變化,今年在政治上都沒什麼好談。人總要勇敢生存嘛,所以便說其他。」

三位曾在網台「CapTV擷電視」度橋拍片,做配音片,同樣以搞笑幽默引起網民共鳴,但如今試當真的創作則有所不同。阿修說:「CapTV的時候,我真的會形容是貼地,要緊貼時事,或者大家關心、討論什麼,我們比較追貼一點。現在愈來愈少要好即時、即食的,反而回到創作本身,我們有感什麼,想創作什麼。」譬如《跌嘢唔好搵》,單純講出一些瑣碎的生活共鳴,「但大家連繫開去,見到什麼事情都聯想起這首歌,可能是hit到大家。」

若要數今年最能引起廣泛共鳴的作品,無疑就是唱到街知巷聞的《係咁先啦》。

《係咁先啦》由MC $oHo & KidNey ft. Kayan9896演唱,談派對的去留,隱喻移民的 掙扎
《係咁先啦》由MC $oHo & KidNey ft. Kayan9896演唱,談派對的去留,隱喻移民的掙扎

以派對喻移民

《係咁先啦》由MC $oHo & KidNey ft. Kayan9896 演唱,談派對的去留,隱喻移民的掙扎,推出僅僅半年,全城大人細路都琅琅上口,無論機場送行,聚會道別,都唱一句「走先喇係咁先喇下次再玩吖」,洗腦程度連記者打出這句歌詞,腦海立即浮現起那段旋律。

身兼MC $oHo和填詞的蘇豪解釋,這首歌本身是有客戶贊助,要求作品與派對有關。自言甚少出席派對的他坦言:「每次去party,最大的感受是想走的時候,總有人唔俾我走。然後有次一個朋友在地鐵對我說他要移民,然後問我:『你會唔會覺得我好衰仔啊?』佢話佢有啲內疚。」那刻他不明白對方的內疚感,直至回想起派對的情景:「係喎,原來你想走,有啲人留住你、唔想你走嘅時候,你真係會有一種十五十六,俾人哋影響咗你個決定咁。」

以派對為喻,蘇豪直言:「無論大家是否意會到移民,我都覺得沒所謂。但他們肯跟着一起唱,我是很開心的。創作其中一個令我興奮的是,我寫的對白、歌詞,大家會講起。今次這首歌是的士司機和小朋友都會唱,以前我們的創作都好少接觸到他們,有好多小朋友鍾意,我都覺得好開心。」

在移民潮下,以一句輕快的「走先喇係咁先喇」代替沉重告別,嬉鬧之間卻唱到人的心坎裏。擔任另一位主音KidNey的許賢覺得,這首歌貫徹他們一路以來的性格。「可能有人會覺得好流,上不到大雅之堂。首先我們沒有這樣想,無分大雅與否,總之是我們喜歡的創作。而去到移民潮,反而我覺得對於我來講都是heavy。」許賢曾經在試當真一周年表演上坦言家人將移民,自己都未敢想。不過藉着歌詞,他卻反覆唱着去與留,「我們很多時候拍片,都是想令一些heavy的東西變得不太heavy,令人易入口。那些是我們很想表達的事,便用歌曲去平衡,最後大家鍾意,我哋又冇甩到嗰個性格。」

蘇豪補充,就像my little airport的歌曲輕快,看似搞笑,但唱的多是傷感事;又引軟硬天師《最後今天》一曲:「講人踩人,但歌詞用『跌落地升上天』去描述死去的人,我都想整返呢啲囉,咁我就開心,哈哈!」聽到這個單純的結論,在場的都發笑。他們三位都自帶幽默感,明明在認真解釋,有時突然充滿喜感。許賢指,搞笑正是這樣一回事,很難拿捏,「一些不快的事情發生,在剛發生時很難拿來搞笑,要等沉澱後便可以。我覺得蘇豪今次拿捏得很好。」

今年最大的成就

至於同名試映劇場也大受歡迎,YouTube觀看次數近九十萬。負責劇場創作的游學修表示,用故事去觸動觀眾的滿足感很大。「我們圍內講笑,說我是試當真的商業導演,首先我拍的片view數通常都高,亦有好多計算,知道如何更易廣傳。偏偏這條片(《係咁先啦》)相對好抽象,尤其是ending部分,因為我覺得歌詞已經好具象,劇場片不如玩抽象。」他形容像詩,當作品以詩意表達,仍有觀眾明白背後意義,會感到很滿足,「不是作謎語給觀眾答謎底,不需要很清晰去解答鬼魂是什麼,這樣很沒癮,而是抽象表達,也move到觀眾,他們感覺到。」

《係咁先啦》的歌和網片爆紅,他們都認為突破了很多界限,例如表演媒介,把試當真跳出電子屏幕裏的YouTube,上音樂節目唱歌,甚至將踏上叱咤頒獎禮舞台;也突破觀眾羣,觸及更廣的年齡層,許賢笑問:「對於三歲小朋友都識唱,我覺得好神奇,不知小朋友在想什麼呢?」蘇豪則接話推測:「可能他們終於有機會扮到大人,唔講拜拜,講走先啦。都係開心嘅!」

今年試當真嘗試不同創作,更跳出YouTube, 舉辦「試當真一週年現場版( 暫名)」表演。
今年試當真嘗試不同創作,更跳出YouTube, 舉辦「試當真一週年現場版( 暫名)」表演。

「呢個分分鐘係二○二一年我哋最大嘅成就。我哋寫嘅對白或者歌詞,變成大家攞嚟講嘅嘢。」游學修一臉認真地說道:「因為對上一個類似情況的已經是周星馳。已經是二十年前。《無間道》、周星馳……之後我不太想到,如果搞笑就更加真的沒有。大家會背了對白,或者拿來用,是沒有的。」

「所以攞第一,或者訂閱數那些……我覺得我們二一年最大的成就,是創造了一些大家會傳誦的對白和歌詞。」他續說。Sayonara 各位親友三位之中,對移民潮感受最深的應該是
許賢。面對姐姐移民,他曾經不敢去想,但直到兩周前正式道別,他發現祝福比不捨更大。「家姐一家四口,加上照顧媽媽,住三、四百尺的單位。有一次媽媽說鄰居在這個環境還養雪橇犬,咁辛苦隻狗有冇搞錯啊!令我反思,其實啲小朋友咪就係嗰隻狗囉,」他笑着解釋:「我意思是仲辛苦啲小朋友啦。我覺得小朋友需要多點空間成長,看到家姐傳來家庭近照,我都好替我姨甥開心。」

蘇豪和阿修反而對移民潮沒太大感覺,即使身邊不少人移民,就在訪問前夕他們才一同吃過一頓送別飯。阿修試着解釋這種無感:「有些事已經不知道諗嚟做乜,不如我做好自己做到的事,譬如追一個理想,追一些我捉得住的。那些捉不住的東西,就冇諗啦。」像說起明年的願望,他分享滿腦子主意,如想試當真拍一齣電影,也策劃發掘新人的活動,「演藝專業是值得從小做起,從起跑線上着手。」這些都是他追求的,捉得住的,便放手去做。

近年移民者眾,包括他們的舊同事Cap盾和雷爺,許賢形容一點都不意外:「我都很替他們開心,從照片中見到他們過着想要的生活。其實過去都有些朋友因不滿香港的生活,去外國working holiday、搵工讀書。本身香港都很侷促嘛,我都明白。只不過大家有不同的生活追求,所以我都好欣賞這些人,他們有這個視野,追求不一樣的生活。」

此刻阿修忽然說:「我倒過來想,不知會不會有一日回望,突然之間發現,他又走了,誰又走了,點解個party咁少人嘅?這一刻不是真的很欷歔,可能去到某個時間點,會發現原來大家都走了。」那麼他們三位追求什麼生活?或者問,為何留下來?

身穿招牌西裝的三人站三甲頒獎台上拍照,自然地就擺出搞笑的姿態。
身穿招牌西裝的三人站三甲頒獎台上拍照,自然地就擺出搞笑的姿態。

留下來的意義

游學修坦言原因很簡單——想創作和演戲。「對我來說,移民等於放棄一切,砍掉重練。起碼在香港還有人找我做戲,舞台也好,短片、電影又好。創作是想和人分享、溝通。這個不是我的興趣,亦不是我的事業,而是我的人生。所以不是選擇留低,而是沒想過走。除非有天權衡過什麼,覺得值得砍掉。」

同樣沒考慮過移民的蘇豪則表示,本身連旅行都好少去,正當阿修說自己都少旅行,蘇豪續說:「我搭飛機都只搭過兩次。」阿修也不禁回一句:「咁你誇張啲。」蘇豪說:「沒有想要見見出面的世界,我連這裏都未見過。」他環顧一下身處的小書店,又引起大家發笑,當被訕笑是大鄉里,他更自嘲:「地縛靈咁。」他難以想像將事業搬去另一個地方,卻笑言自小已希望退休後能以香港為基地,到處旅居,間中回港。

對他們來說,創作是意義,在香港創作又是另一番意義。試當真除了在本地受歡迎,也不乏海外認真毛,游學修指:「我覺得係嗰朕除囉。我曾在意大利交流,才一個月而已,但突然之間好想好想食雲吞麵,冇得解,回港後第一時間就食雲吞麵,但在香港時不是非常愛吃。那麼我想,試當真可能就是那碗雲吞麵。」蘇豪細細聲附和一句:「我哋係做外賣嘅。」其實在場的都聽到,不覺失笑。他們之間的火花的確微妙有趣,談論沉重的離散,不失幽默,也許是試當真的本色。

許賢也談起曾在外國留學半年,最惦記的是廣東話,「以前英文是拿來讀,到外國後是拿來用,覺得用得好差,不夠用。反而說中文便覺得太好啦,可以暢所欲言,便好珍惜講廣東話的時間。」在旁的蘇豪也失笑,分享一段說話:「當時他(許賢)回到香港,一聽到別人說話加一兩句英文,便說『有廣東話唔講』、『都唔知講英文有幾辛苦』。」閒聊着,阿修忍不住反問,怎麼變成分享個人遊歷?許賢竊笑,接着解釋:「就係廣東話囉。香港人到了外國會想看香港的東西,如影片,我便想拍這些。而且我們的創作都很地道,故事角色遇到的困難都是香港人的困難。」

留下來的意義,也在於被看見。蘇豪提起,許賢在九展舞台上引述前輩的一句話:「創作是帶給人活着的勇氣。」

「我覺得之前的創作好多時想帶給人娛樂,這也都重要。但現在我都想創作帶給人活着的勇氣。我想了很久,究竟是什麼意思,其實可以有好多個答案。例如《係咁先啦》,移民的感受一直都沒有沉澱下來,他(許賢)屋企人要移民了,理應是好重要的事要去處理,但大家沒有一個空間。可能就是聽一首歌,有一個時間讓自己沉澱一下感受。希望下年創作都由此出發。」蘇豪形容自己予人的形象是「一團糟」,笑說:「事實我生活上都是好混亂,好多事情不太organized。最近我在想,我現時常常出鏡,讓人看到一團糟,是否不好呢?然後我就覺得,我係做咗俾人睇:生活一團糟都好,照handle到,still here,至少我仲搞得掂。係一團糟,但慢慢好過來。都是一種活着的勇氣。這是我最近想到,繼續留喺度嘅意義。」

保持活着的勇氣,期待下次再見,下次再玩吖。

本着「認真試吓 試吓認真」的理念,三位希望繼續創作,分享生活所感。
本着「認真試吓 試吓認真」的理念,三位希望繼續創作,分享生活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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