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Too引爆後 我們如何反思與延續討論?(I)】 受害人不欲事件「滾一波就消失」 盼望「用自己的經歷,告訴大家怎樣保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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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Too引爆後 我們如何反思與延續討論?(I)】 受害人不欲事件「滾一波就消失」 盼望「用自己的經歷,告訴大家怎樣保護自己」

10.07.2023
梁俊棋、部分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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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四月末,台灣原創劇集《人選之人——造浪者》在Netix上線,有關職場性騷擾的劇情引起熱烈討論。今年五月三十一日,台灣民進黨前黨工陳汘瑈在社交平台發文,公開自己去年九月曾在職場上遭到性騷擾。她,成為了台灣#MeToo事件的第一名造浪者,巨浪旋即席捲學界、社運界、娛樂界,其後相繼有受害者指控中國民運領袖王丹、中國流亡作家貝嶺、名人炎亞綸等人性騷擾,浪潮至今尚未褪去。

反觀香港,#MeToo巨浪已不是首次湧至。二○一七年,承接歐美席捲全球的#MeToo浪潮,跨欄運動員呂麗瑤撰文指控前教練性侵犯,掀起本地#MeToo運動。後來,香港長跑運動員紀嘉文遭多名女學員於網上指控性侵,然而至今警方亦沒有向紀嘉文展開調查。近日,香港亦開始有受害者指控攝影師和影片製作團隊涉嫌性暴力行為。

#MeToo風波再起,一個又一個人站起來言述,我們聆聽後,故事就完了嗎?還是要待下一波事件重演,才能再度引起關注?他們揭開的不止自己的傷疤,也掀起一波又一波有關權力、性別、性同意(Sexual Consent)及受害人刻板印象等等的討論。公眾應作何反思?是怎樣的環境讓性侵犯被默許或視之平常、讓受害人懼怕述說經歷、讓公眾輿論質疑受害人的誠信?

這些問題,交由受害人、性別研究學者、關注婦女性暴力協會一一解答。

吹哨人意外掀起本地#MeToo風潮

六月十二日,二十三歲的香港紋身師Noah在其Instagram(@tfongyi) 發表「影相保護自己手冊」,並在文末公開自己曾在拍攝期間,被本地黃姓攝影師擅自舔其乳頭及觸碰私處,並且意圖將手指插入其私處,Noah喝止對方並離開現場。五年前的事件公開後,一石擊起千重浪,其他同被該攝影師侵犯的受害人相繼發聲。有傳媒於六月二十九日報導,共有六名女生指控該黃姓攝影師性騷擾。

Noah自言很喜歡思考和說話,Instagram的限時動態精選上,有兩個名為「多嘢講」和「多嘢諗」圓圈,裝載了她對世界的看法。不過,任她怎樣思忖琢磨,也始料不及,自己居然成為了吹哨者。

Noah說,自己在發文以前,沒有怎麼留意台灣的#Me Too風波。當初在網上公開事件,其實是緣於她的朋友與另一個攝影師拍攝期間,遭受到性暴力。朋友回憶被侵犯的過程後,記憶顯得支離破碎,並忍不住在Noah面前落淚。她憤怒之餘,也頓覺自己自十八歲成為模特兒以來,從沒有人教育被拍攝者怎樣保護自己。她知道,不是每個人都能如五年前的她一般果斷離去,「我都很幸運這件事對我傷害不大,我才夠膽說出來。」

今時今日的她,如昔日一樣,喜愛在鏡頭下展現自我;不過,她對攝影師仍存有一定戒心。拍攝前,會先向身邊朋友打探攝影師的來歷;首次見面,拒絕與對方獨處一室;見面後了解對方才開始拍攝。「他們想靠近你的話,一定要say no。如果拍大尺度照片,就要預先傾好(界線)。」她從沒想過帖文會引起迴響。結果,這則帖文有八百多人轉發,約一萬四千人看過該帖文。有同樣經歷的人向她傳訊息,感謝她的勇敢。「原來我所說的事,是很多人不敢說的。」

Noah認為大眾對私影模特兒的觀感偏向負面。(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Noah認為大眾對私影模特兒的觀感偏向負面。(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生於二○○一年的Kimmy,自初中開始接觸獨立音樂,去年八月開始打碟,成為DJ,卻屢次在夜場遭到性騷擾。她無奈地指:「我(到夜場)單純是為了尋求音樂對我的解放,其實我沒有必要去面對這些。」看到Noah發文後,她決定也在Instagram(@kimmy6.6.6)上公開自己在夜場派對被同一男子兩次性騷擾的經歷。今年四月,Kimmy在派對遇上一名曾經試圖擁抱她的男子。前往如廁的她在洗手間門口碰見對方,對方趁她未及鎖上廁所門之際,把門打開,聲稱想跟她打招呼。她大叫並關門,其男友見狀要求對方不要再接近他們。二十天後,Kimmy在另一個派對再度遇上該男子,於是她跟派對搞手表示因自己不欲與曾性騷擾自己的人同場,故將先行離開,但料不到搞手卻回以一句:「你第一日出嚟蒲?」其言論令她深深不忿。事後,她再次在網上與派對搞手對質,並在網上公開上述事件與對話記錄。

Kimmy喜愛創作音樂,目前每個星期都會在其YouTube頻道上載新的打碟影片。(YouTube截圖)
Kimmy喜愛創作音樂,目前每個星期都會在其YouTube頻道上載新的打碟影片。(YouTube截圖)

受害人為何願意自揭瘡疤

Noah說,她不欲聚焦或放大自己「受害者」的身份,甚至對「受害者」一詞顯得抗拒,不希望外界認為她「好慘」。她權當自己「上了一課」,盼望「用自己的經歷,告訴大家怎樣保護自己」。以正面上鏡的她不諱言,確實擔心對方會找她報復,威脅人身安全。然而,她不言悔,只望有更多人防範該攝影師,並且提醒被拍攝者要在過程中保護好自己。想起於夜場被性騷擾的經歷,Kimmy也曾責怪自己,甚至深陷自我質疑的漩渦:「為甚麼要這麼急去廁所,為甚麼不看清楚在洗手的人是他?」該名派對搞手就曾問她當時有否鎖上洗手間門,似暗指她並未保護好自己。縱使如此,她決定發聲。她並不有意「公審」或「討伐」涉事者,而是希望告訴有同樣經歷的受害者,他們並不孤獨,希望他們不會如她一樣,「在一個孤立的空間質疑自己的對錯」。她從沒質疑過自己發聲的決定。公開事件後,看到感謝她發聲的留言、訊息,才令她有機會了解外界如何看待事件,以另一角度思考,不致坐困愁城。

二人公開自身經歷後,都有同一個想法—公開事件, 並不是為此寫上句號。Kimmy直指,不欲這些事情「滾一波就沒有了」。Noah則說,「想走前一步,杜絕這個(性騷擾)可能性」。

續:#MeToo引爆後 我們如何反思與延續討論?(II)學者剖析「責怪受害者」文化、拆解何為consent(許可)

梁俊棋、部分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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