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雖被改寫 人生仍需繼續 疫下「針外人」 經歷八個月受限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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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疫千日記

日常雖被改寫 人生仍需繼續 疫下「針外人」 經歷八個月受限生活

28.10.2022
梁俊棋、受訪者提供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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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港府在今年二月實施「疫苗通行證」後,接種新冠疫苗的人數明顯上升。截至十月,三歲以上人口當中,逾百分之九十四點三的已至少接種一劑疫苗,年齡介乎二十至二十九歲的接種比率更高達百分之九十九點四七。

三十二歲的阿樑和二十九歲的FF,是剩下來那百分之五點七人口其中一分子。在這八個月來,像他們那樣一針未打的人由大眾變成小眾,生活處處受限;當食飯睇戲已成往事,這樣的日子在外界眼中似乎「慘無人道」。阿樑和FF忠於自己的選擇,卻不代表要面對現實,過起自我封閉的離羣生涯;針外的世界,雖然面對重重障礙,仍能找到喘息的空間,看到不一樣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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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府在「免針紙」司法覆核案敗訴後,隨即修例賦權醫務衞生局局長廢除涉事「免針紙」,同時將「疫苗通行證」有效期延長六個月至翌年六月三十日午夜。

擔心針後潛在風險 只能被動接受零針限制

從事IT業的阿樑與同居女友從未接種疫苗,自己亦未曾感染新冠病毒,大概就是坊間所講的「天選之人」。回想本港兩年半前剛剛爆疫之情景,當時仍跟家人同住的阿樑印象依舊,每天在電腦前搶購口罩的片段記憶猶新,「香港人嗰時仲笑外國人唔戴口罩,或者係因為我哋經歷過沙士,知道嗰個嚴重性。」他曾對疫情感到徬徨,既不敢貿然外出,同時養成「精良」的防疫習慣,例如頻繁地消毒雙手等。自從多國宣布放寬防疫措施後,他漸漸放下對病毒的戒心,坦言上述習慣已相對地”hea”做,「我又不覺得是抗疫疲勞,因為病毒變種後殺傷力明顯沒以往高,且愈來愈趨向普通流感。」

港府早在去年已引入「科興」與「復必泰」兩款新冠疫苗鼓勵市民接種,宣傳口號由最初的「防感染」變為後來的「防重症」,那段期間,阿樑一直猶豫未決,直至「疫苗通行證」實施後,他仍沒有趕上「最後的逃生門」。他表示,自己不會否定疫苗作用,但更擔心針後潛在風險,「選擇打或不打,係取決於你怕有副作用多啲定係驚中招後會辛苦多啲。」

由掃「安心」到「通行證」,讓他感到防疫手段似乎步步進迫,令人無所適從。「當人哋愈來愈放鬆我哋就愈來愈緊,當時都會覺得好奇怪,但佢個政策係咁,動態清零吖嘛。」他說,自己和其他香港人面對防疫措施都是被動的一羣,「冇得揀,唯一可以做嘅,就係去避免。」

自從「疫苗通行證」實施後,市民進入食肆堂食必須接種疫苗,沒有接種的人若需外食只能買外賣。
自從「疫苗通行證」實施後,市民進入食肆堂食必須接種疫苗,沒有接種的人若需外食只能買外賣。
阿樑有朋友經營食肆,店子便成為一班老友的聚腳地,奈何自己卻因沒有打針,已久久未能到店支持。
阿樑有朋友經營食肆,店子便成為一班老友的聚腳地,奈何自己卻因沒有打針,已久久未能到店支持。

政策實施初期 害怕「通行證」逐步收緊

FF與家人同住公共屋邨,在疫情嚴重時,全家曾至少五次遭受「強檢之苦」。她的外公更是本港首批新冠患者,早年曾感染沙士,又在二○年新冠疫情初發時不幸中招,「當時仍未推出疫苗,佢都係七日好返,可能命硬啩。」她亦逃不過第五波染疫潮,猶幸感染數天後痊愈,病情亦不重,但她自言當時也沒跟政府申報確診,「個康復碼咪又係嗰一百八十日,要嚟都冇乜用。」

正是以上經歷,讓她選擇不接種疫苗,因她認為感染後的傷害不如預期般大,而自己亦已有抗體,不明白繼續接種的理由為何。即使家人朋友大多已打齊針,她仍選擇做「零針一族」。她笑言,自己生活一直較「自閉」,外出不多;她是一位設計繪畫的自由工作者,家中就是她開工地點;她在烘焙店裏的散工工作亦沒有疫苗接種要求,加上自己懂得基本理髮,因此,「疫苗通行證」為她帶來的影響輕微,但她初時亦對政策感到憂慮,擔心「通行證」適用範圍會逐步收緊,「當刻反應已經覺得不人道,當工作都受限制真係唔make sense,係唔合理。」曾經有一段時間,她會不由自主地幻想「通行證」會收緊到什麼程度,「會驚搭車受限,甚至立法要求人打針,好似發噩夢咁。」

FF認為,「通行證」將沒有接種疫苗的人排除於大部分場所以外,自己亦曾害怕措施會逐步收緊至公共交通,也擔心政府會立例強制市民接種等等。
FF認為,「通行證」將沒有接種疫苗的人排除於大部分場所以外,自己亦曾害怕措施會逐步收緊至公共交通,也擔心政府會立例強制市民接種等等。
曾因疫情停業的戲院即使在四月重開,「針外人」卻只能望門興嘆。阿樑說自己在這段期間,已錯過不少想看的本土電影,感到可惜。
曾因疫情停業的戲院即使在四月重開,「針外人」卻只能望門興嘆。阿樑說自己在這段期間,已錯過不少想看的本土電影,感到可惜。

對生活影響輕微 但承受更大心理壓力

「通行證」實施不久,FF形容,家中每天上演着「谷針」戲碼,父親天天着她預約接種。同時,面對親友質疑她不打針的選擇,往往構成沉重的心理壓力。「我爸本身都唔想打,但因為佢做保安,工作關係就衝去打,佢都話冇辦法。」她坦言已一段時間不敢致電自己外婆,因怕被對方問及打針的話題。一些親戚更曾威脅她若不打針要搬走,認為她會連累家人,覺得她不合羣,「話我唔打針會惹到屋企人,其實佢哋一直都知我個生活方式(很少外出),我點會高風險呢?」

當她自覺成為少數後,曾再三思考自己的選擇,「是否真的是我的公民責任,但後尾發覺原來你打咗都係會傳染,而且我有戴好口罩洗手。」即使社會陸續出現一些論述,指出拒絕接種疫苗等同破壞防疫屏障,依然沒令她動搖,「我哋冇打針嘅人又好似冇害到人,點解要用呢個方法嚟做呢,係唔公平㗎。」

喜歡繪畫的FF亦透過作品,抒發自己在疫情間的心情:

錯過多齣好戲 與摯友見面機會減少

轉眼,無針生涯過了八個月,即使出入各種場所受限,阿樑並沒有把光陰虛度。他坦言,「通行證」措施對自身的生活模式影響不大,一些慣常的戶外活動不受限,同時讓他發現,很多活動都能改於家中進行,例如唱K、健身等;”remote working”已成疫下新常態,一個月只有一日回到公司,其餘時間均在家工作,「返公司我都係帶飯,不過以往出街,可以隨便揀一間坐低,而家又真係少咗選擇。」

除了食肆,戲院亦是他被「禁足」的地方,在他生活上是較有影響的一環。自戲院復業以來,他已數不清錯過了多少齣好戲,最近較想看港產片《緣路山旮旯》、《飯戲攻心》、《明日戰記》等等,卻只能跟戲院外掛着的海報擦身而過,「雖然這不是個必須,但始終在戲院看戲的感覺是不同,也希望支持本地創作。」在家中看串流平台止癢,無奈成為了他的新日常。

阿樑跟他的另一半在疫情期間同居,見面的機會自然沒因疫情變化而減少,睇戲旅行去餐廳食飯等拍拖活動與他倆無緣,但不等如約會的質量下跌。「我哋本身不嚮往行商場等室內活動,喜歡戶外活動多點,行山、行沙灘,又或者喺屋企煮嘢食,做呢啲冇限制嘅活動。出街玩完,咪買外賣去海邊公園食,基本上出街食就是如此。」唯一令他較想念的,是以往能經常到朋友的食肆「打躉」,因對方工作繁忙只能在店內邊食邊傾,現在則沒機會,「的確同朋友見面機會少咗,即興見面去飲杯嘢係一件好開心嘅事。」但他不認為少見面會影響友誼,身邊的人亦沒有因打針問題向其施加壓力,「所以我都不會感到孤獨的。」

阿樑亦習慣了跟女友在戶外用餐,有時在公園,有時則走到海邊:

無奈過受限生活 卻得到意外收穫

縱使很多活動被迫暫停,FF在疫情期間仍有參與義工服務,上門探望長者,但在這八個月來因「通行證」欠奉,不能跟大隊與長者聚餐,心頭難免泛起一點點被排擠的感覺,她亦不敢跟別人透露自己沒有打,因對別人的提問早已厭倦。

「呢個社會,好似你唔做大多數人做嘅嘢,你就會俾人歧視。」

不過,她並沒有因為自己成為小眾而感到悲觀,甚至放棄對生活的追求;正因眾多室內場所入不得,反而讓她有機會親近大自然,「喺呢段期間多咗個興趣,就係去耕田。」她的一位朋友在疫情期間搬到村屋居住,有地方讓她耕作,「除咗朋友住嗰度可以耕田,我仲去咗一個農莊學一啲耕田嘅技巧。」

雖然在這八個多月以來一直過着受限生活,卻讓FF有機會回歸自然,拾起對耕作的興趣:

由那時開始,她每星期都會花一兩日種花、香草、薑和柿。教她印象最深刻一次,是一場大雨令農田水浸,整整一星期也去不到水,更發出陣陣惡臭,「不過更開心應該係令我學識咗好多嘢,本身個人比較環保,所以開始研究自然農法嘅耕作方法,了解到好多唔同生物嘅作用。」對她來說,或許是生活被「通行證」排除後的意外收穫。

選擇不接種疫苗,雖為她的生活帶來不便,但比起一些因為工作關係而要接種的家人和朋友,她更慶幸自己仍能選擇,「像我這些愈不受社會影響的人,愈有選擇的優勢。身邊朋友沒有潑我冷水,理解並支持自己決定,令我堅持得更有恆心。」這刻,她仍堅信,防疫與自由選擇接種疫苗,兩者沒有抵觸,不會後悔自己的決定,「有些自由失去了,但我得到了選擇的自由。」

梁俊棋、受訪者提供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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