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不是關於懂得。
畢加索說過,為什麼沒有人一定要懂得雀鳥在唱什麼?為什麼人可以不問為何,便愛上夜晚,愛上花朵,愛上身邊的一切?所以別一定要去理解一幅畫,別一定要去問畫家在說什麼。聽不懂鳥兒的歌,你還是覺得悅心賞耳,說不出黑夜在表達什麼,你還是會感覺它擅於擁抱。
是關於相通,關於共鳴。
語言不通,感覺可以相通。有些畫,看了,便共鳴,便感動,像看見不可錯過的眼神一樣,心裏被一陣煦風輕拂,慢鏡的,梢頭的樹葉曳了兩下。
在京都惠民社書店,這日文書叫我愛不釋手,我連書名都弄不清,卻看得喜從中來。作者叫安福望,從未聽過,題目懂得的漢字有《食器X食XXXX》,副「XXXX好乜乜短歌」。小小的英文字寫着:Tableware Bread and Pens,反正我三樣都喜歡。封面是水彩繪畫,主圖是大塊垂直解構開的三文治,上面四方麵包上並肩坐着熊啤和男生,一起吃着三文治,下面的一片方包小紅帽與狼並排坐在其上,也一起吃着三文治,中間的餡料有天鵝和草地上的小狗。
不是烹飪書,不是教煮餸。第一頁,熊在彈麵包手風琴,奏出的不是音符,飄在空中是幾片麵包。音樂,的確可以充飢,尤其生命逸趣的餓過飢。
再胡亂隨機把書翻翻,簡潔素淨的畫風給人一種窗明几靜,每兩頁都是一張插畫,配一行文字,大概正是書面說的短歌,我都不知那些日文在說什麼。然後翻到這頁,一個注滿水的杯子,一個水面上凌空吊着的立體三角茶包,茶包裏坐着一男一女。就這樣一個祇有我和你的靜謐世界:泡一杯我們?又好像有點寂寞。
然後我揭到另一個杯,透明的玻璃水杯,杯蓋像一塊厚厚的烏雲,杯中沒有水,但杯底有一個人,在看書,插在杯蓋的飲管吸綴那一端有一顆星,星光經吸管送到杯底,照明了在看書的人。噢,擇一顆星,讓你光明地做自己喜歡的事。
不如我們一起玩個遊戲,不如我和大家一起翻翻這書。今次給你看多些書中的插畫,自行感受一下它們在給眼睛怎麼的按摩、給心靈怎樣的撫摸。
好好感受過,共鳴過之後,我才請教半個日本人朋友,原來書名就是《食具和方包和筆》。她為我譯了這些圖畫相配的「短歌」(short poems),但我不會告訴你哪一句屬於哪幀圖,自己細味吧。
「沉浸Lipton在杯子,鐘擺般的慢慢搖晃出記憶來。」
「感謝您。為我如此空白的人生,寫出故事。」
「就這樣,在無人的夜裏,過一個杯底的生活。」
「給五月叫作小白,小白便一直舔着我鼻子。」
「相異的骨骼對應起來,對應到了就能擁抱。」
「終於開始原諒,買來時已有傷痕的衣服。」
「生於文字直走的國家,當然知道,下雨天就是故事篇篇。」
記得畢加索這樣說過畫家Marc Chagall:He must have an angel in his hea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