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年初見面,祝大家萬事如意,身體健康!
新正頭,遇疫情,特別累。外子早就幻想響應一些電子貨幣公司、銀行等在疫情反覆下,推出的「遙距拜年」、支付「電子利是」等,那我倆就可以好好地睡一覺。
當然,因為想探望「四大長老」及其他長輩,我們還是乖乖地進行了「實體拜年」,勾起過去一些童年的拜年片段及現代港孩拜年實錄。
我是「七十後」,小時候最怕農曆新年,除了禁忌多很麻煩,包括不能說「死」、「鬼」等字眼、新正頭四、五天也不可洗頭等等外,主要是怕看見一些不想見、又不親近的所謂親戚。於是,我和兄弟姊妹們獨創「疏戚」這暗語統稱他們:泛指一羣可能一年才見一次,無論稱謂、樣貌通通模糊一片而又有丁點兒血緣關係的人類。如果在街上碰上,只要父母不在身旁,你一定不能認出他們。少見並非罪孽,他們最大的特點,反而是烏鴉嘴、白鴿眼、愛炫耀、好比拼、憎人富貴厭人貧。符合以上條件的,我們才會冠以「疏戚」美名。
當年,每次招呼「疏戚」,我會預先問媽媽:「到底今天誰來我們的家?」家母不厭其煩:「侯叔、梁叔、三姨媽、六叔六嬸、賢舅父……」下刪三千字有關他們的描述。
我端茶及送上全盒時,一般矇混過關:「你好,飲茶飲茶、搲銀搲銀、賺多的……」盡量微笑,避免因為叫錯銜頭而引起的尷尬。然後,在電視機中的什麼公司仝人鞠躬、什麼銀行祝賀全港市民三陽啓泰、五世其昌等聲浪
下,好戲連場……
塗了鮮紅唇膏的女「疏戚」甲,多穿上粉紅色假皮草「MING」,一邊張開口以牙齒用力撬開紅瓜子殼、一邊問我們幾個小孩:「考第幾?讀書叻嘛?」不知何故,我們眼睛焦點很難不集中在那些黏在她牙縫的白瓜子肉上。如果她再喝一口茶,唇膏化開超越唇邊或沾在門牙上的話,更難忘。
男「疏戚」乙,幾近花甲、單身,每年均最愛捉着我的小手腕,然後說:「你太瘦,我大力一點便可扭斷你的手,快啲食多啲嘢!」我摸不着頭腦又有點驚恐,心想:「點解新年流流要對我下毒手,又點解一定要緊握我的小手?媽媽,非禮呀!」
男「疏戚」丙的女兒在我家吃飯時,口腔塞滿食物對她的母親說:「媽媽,又話佢哋仔女多,窮過我哋,點解咁好餸?」家母淡定大方回應:「哈哈,啱你食就好,食多啲!」我的其中一個家姐事後跟我說,很想吐口水到她那碗湯內,懲戒一下,最後當然沒有那樣做。
我把以上陳年舊事告訴三名子女,十四歲的大女兒說:「我倒怕拜年時被考記憶!」
「你BB時,我抱過你的,有印象嗎?」、「你四歲時嚟過我屋企玩,記唔記得?」原來有「疏戚」問過大女那些問題。大女說:「媽,其實我今朝食過咩,都可能唔記得啦,你哋啲大人真有趣!」
十歲的孖仔對被追問成績、囑咐要「俾心機讀書」等已經麻木,一般着眼全盒內的糖果及可否與「疏戚」的子女一起打機或玩玩具。
我活了幾十年,還當上了家長,終於明白,「疏戚」也好、親戚也好,好歹在茫茫人世間難得相遇。一年一次,特別在疫情下,更要珍惜緣份,互相關懷及支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