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的某次露營，才在桌上擺好晚餐，一頭黃牛悠閒經過，順口把生菜連膠袋叼走，「牛」吞虎嚥，然後施施然離開。那一刻，除了巧夫難為無菜炊的失落，心裏更是狐疑：難道牛牛自信胃酸能消化掉塑料包裝嗎？
又有一次，我被分派到西貢「鏟牛屎」，陽光中，看到有牛poo閃閃發亮，趨近細看始知是一塊隨牛糞排出體外的塑料。請教Google大神，有說胃酸雖勁，但溶不掉塑膠，一般會隨大便排出。
我曾經讀到剪報，指英國有男士用餐時誤吞了整枝膠叉，由於沒刺穿胃部，當時並沒理會，十年後因故檢查胃部才察覺有異，開刀後取出。這支長23公分的叉子，因為體積太大，被困體內經歷了一個世紀，除了表面多了一層黑色物質，幾乎保持原貌。據報這位不知怎的竟會吃下膠叉的仁兄，很快便康復出院，大步檻過。
大嶼山明星黃牛Billy卻沒有這位仁兄幸運。很遺憾地，牠成為香港首宗經官方確認，因進食塑膠而亡的野生動物個案。
我們訪談漁農自然護理署獸醫Cathy，對方回憶自己參與解剖的震撼─甫剖開Billy的第一胃室，眼前「全部都是膠」，伸手進去，還可以一件接一件的掏出來，當中有各式的零食包裝、垃圾膠袋和尼龍繩，有些還依稀讀得出字。塑膠太多，多得要縛成一綑再一綑，放滿一個大垃圾桶，然後再放滿另一個。
動物腸胃塞滿廢膠，已經不是新聞，不過多數來自國際新聞，感覺遙遠。至於Billy，卻是不少香港人見過、摸過的本地黃牛，很接近，甚至親近。從那種熟悉感出發，再回頭看看兩桶塑膠的照片，想想一個胃竟然塞得下那麼多的人為垃圾，衝擊很大。
想問獸醫，Billy其餘三個胃的情況。卻原來，這些塑膠充塞第一個胃室後，根本無法通往其他胃部繼續消化旅程。在這種情況下，Billy會感到胃脹，以為自己吃飽而沒有餓感，也沒心情吃東西，因而愈來愈瘦，身體機能逐漸變差。Cathy提到，牛隻「最終在痛苦中死亡」。而這過程絕非一時三刻，而是年復一年累計的折磨。
漁護署為Billy在臉書發帖，提醒大家不要餵食野外動物。香港的野生牛隻不需餵飼，無論是新鮮草或者乾草都不要，因為牠們在野外生活多年，已經懂得在自然中覓食。餵飼反令牠們變得依賴，習慣向人取食、在膠袋和垃圾桶中吃下不該吃的東西，長遠對牛隻和生態都有影響。
文首提及牛隻在營地「順口牽菜」的行為，其實絕非牠們的求生本能，而是人類長期有心無意餵食的後果，「愛佢變成害佢」。
牛牛不懂得識別塑膠垃圾，但人懂。少用「短命膠」，把塑膠垃圾帶離郊野，可以嗎？
（本欄目隔周刊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