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區別什麼是餛飩什麼是水餃,恐怕先要搞清楚地域飲食文化上的差異,甚至要去查探了解一些飲食歷史的嚴肅課題,才能認真尋找到一個全面性而客觀的答案。這種功夫,斷不是如我這樣,坐在家中沙發上或者坐在路旁咖啡室的椅子上,單憑自己極有限的飲食知識和經驗,就可以隨便洋洋灑灑、一錘定音。我相信去找出兩者實質上的異同,已經是一個跨學科的研究題目,是要認真做學問才能有所得着的事。而我在客觀條件和個人修為的約制下,是無力就此拋出一套完整且具權威性的理論的。說不準確、欠嚴謹度的個人臆測,我覺得還是別只因為自己有一個發表文字的平台,而去妄下斷語,誤導他人。
可是,以上只是理智的辯證。辯證無減我看到香港人慣常地餃子餛飩青紅不分時,急躁和氣結的心理反應。上面提及「先要搞清楚地域飲食文化上的差異」;我家裏的文化背景,當年算是主流香港人口中所謂的「外省人」。我在香港出生,講純正粵語,那時代還不至於被歸類為「撈鬆」(『老兄』的國語唸法,用粵語讀出來所變成的一個謔稱,類似今天把『購物』說成粵語『鳩嗚』一樣)。但我有副不似廣東人士的骨架和面容,那小衆的外省人身份,一望而知。
我媽媽那邊是蘇滬背景。外公不會講粵語,家裏保留不少江南飲食習慣。許多時候,周末家裏都會吃廣府人說的「雜糧」。比較忙的日子,媽媽可能煮上一大鍋麵,麵當然是上海麵,然後放最簡單的料頭,好像雪菜肉絲之類。飯桌上例牌放一大碟辣豆瓣醬,當我耍脾氣不肯吃麵,媽媽就會哄我,教我下些辣醬便會吃得開心。我喜歡吃辣,可能也是這樣培養出來的。
吃麵我會耍脾氣,但如果是吃餛飩的話,我就必然乖乖的完全順從,而且還會幫忙包餛飩,當然最後更會幫忙吃許多餛飩。餛飩是我自小家裏就經常出現的食物,我對它的理解和認識,是從原材料到製成品的一條完整脈絡。而且那是好像白飯一樣自然的家常食物,沒有其他兒時街邊小吃如臭豆腐牛雜糖葱餅等等,有着因為只吃到製成品,而沒有接觸到製作過程的認知距離。在家說到餛飩,從來「菜肉」二字也不加在前面,因為時菜豬肉餡是理所當然的事,毋須再作累贅陳述。所以,我從來不會把餛飩當作是餃子,因為餛飩就是餛飩,和餃子在外形和食感上都是兩碼事。就好像你斷不會把鹹蛋和皮蛋,或者腸粉和沙河粉搞亂搞錯一樣。(下期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