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戲劇】潘sir話齋:做自己 不必做世界性的戲 專訪香港話劇團潘惠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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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戲劇】專訪大小劇團藝術總監:文化非一日建成

【論戲劇】潘sir話齋:做自己 不必做世界性的戲 專訪香港話劇團潘惠森

10.02.2025
嚴嘉栢
梁俊棋 劇照由香港話劇團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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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惠森曾在香港演藝學院執教十年,以戲劇學院院長的身份離開,二○二三年上任香港話劇團藝術總監,大家稱他潘sir。網絡記載許多他的往昔,他卻稱更多是「美麗的誤會」——有人說他在台灣看了人生第一齣話劇《一口箱子》,但他從沒看過這齣戲;有人說他曾經研究梵劇,但他只是抱有興趣,從未研究。他說:「我更加希望做一些當下的事,過去我自己細路仔的事,已經是好久以前的事,好多都遺忘了,甚至有些事不重要啦。」重要的可能是,這家將近五十年的旗艦老店擁穩健基礎,團裏的人怎樣繼續尋找自身創作的獨特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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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蟲系列」成名  比起社會情緒 更關注刻下生活

從香港話劇團當季劇季宣傳海報裏找潘sir,不在視點中央,反而藏於羣像角落。低調,可能源自創作人的身份,想說的話都轉化作品裏。一九八五年,出道作《榕樹蔭下的森林》獲市政局圖書館「中文文學創作獎」劇本組冠軍,翌年香港話劇團製作演出。

他最為人熟悉的創作,可能是合稱「昆蟲系列」的五部劇作,以五隻昆蟲象徵九七回歸時期的香港人。今年五月黃秋生將重演其中《螳螂捕蟬》。劇評人指「昆蟲系列」捕捉港人在九七前後的社會情緒,他卻不以為然:「人生的第一個戲開始,我從來都無想過我現在要做一個怎樣的情緒。」他在人生不同階段就有不同創作衝動,「創作那個moment對我來說是更加重要,譬如當時我生活上、創作上是怎樣的呢?」

系列作之一《螞蟻上樹》,賣鐵達尼手錶的推銷員跟茶客爭持不下,來自他在金融風暴的觀察—人在風暴中,無奈的打轉。「那個年代好多人失業,好多人在出面賣手錶,好多人去賣這些東西。原來好多人失業,因為沒甚麼好做,那麼就去賣這些東西,所以就寫了這個故事出來。這就是一種生活上的創作。」

他自言現時較以前少觀察生活,但仍感覺到社會狀態轉變:「好多人到內地消費,而在香港好多人(糊口)不容易,這是社會的現狀。我們在香港的生態是怎樣呢?經濟上是怎樣呢?我覺得這是值得去探索的一件事。慢慢慢慢,這個生活的形態不同了。」 創作源自生活,創作戲劇就需要「找回一些我們獨特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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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自己 不必做世界性的戲

「創作上,可以令我們的戲有一種獨特性,而不是變成一種所謂世界性的戲,說你做一些好大型、世界性的戲,我們未必做得到。那個時候,是要做回自己的事,有幾兩重就要看你自己有幾多。香港一個那麼細的地方,我們能夠找到自己一種獨特性、創作性,我們已經好好啦。」

香港話劇團受大眾歡迎的製作有音樂劇《大狀王》,亦有一月重演的戲劇《天下第一樓》,「它有香港話劇團的一種風範,一種觀眾接受、熱門的作品。」然而在香港話劇團原有基礎下,怎樣再加以發展?任誰也是個大考驗。他表示每年有一定限額去嘗試,不過「沒可能大量去做嘗試、try and out,但我們會在有限資源裏面,盡量去做多點,嘗試值得做、去做到的事。」

他認為劇團過往較多戲劇寫實的文戲,二○二三年親自編劇和執導的《親愛的.柳如是》,他便邀來香港舞蹈團藝術總監楊雲濤一同設計形體,「但我自己還未最滿足,因為《親愛的.柳如是》牽涉好廣泛、好大的層面,如果將來有機會再去發展這一件事(形體),肯定是新的,在現在的基礎裏面再去嘗試。」他透露下個劇季已邀請擅於形體的美國導演參與創作,嘗試不同形態的表演方法。

《親愛的.柳如是》的形體源於他的武術愛好,去年底上演、由他編劇的《使命必達》亦摻雜武俠片的玩味。不過《使命必達》的敘事方式並不寫實,沒有明確的故事線,混雜角色之間大量對話和《老人與海》的隱喻,他期盼故事風貌令劇團觀眾感覺耳目一新。至於改為下個劇季上演的《塘西馴悍記》,結合香港上世紀初的塘西紅燈區,以及莎士比亞經典喜劇《馴悍記》,「它不是改編莎士比亞,又不是完全只是說塘西這一個故事,結合一起,產生一個我們所謂新的嘗試。」

文本出發  鼓勵年輕人盡量去試

「我自己年紀都大,不緊要啦,但是年輕人緊要,就算他們試出來覺得不是太成功,這不重要。我們必須要試,令到他們有一種信心,不單止只做一些好popular的事,他們都要一些好unique、好值得去做的事,假以時日慢慢就會成為一種氣候。」

過往他受訪時強調香港話劇團不是「潘惠森話劇團」,兩年過去看到團員開始做出成績,三名助理藝術總監風格各異,有的擅長音樂劇,有的對角色有獨特見解,有的擅於做歐洲風格戲劇,「他們三個導演各有各自擅長的事,又可以能夠夾在我們團入面,發揮不同作品出來,其實有很多等他們開拓的空間。」

他舉例,劇作《匙羹》有其獨特之處,此劇講述獲委託用匙羹殺人的黑色荒誕故事,劇作最先於黑盒劇場演出,「它未去到好大型的演出,但我們有很多細型的小戲,假以時日,希望它們可以令我們能夠培養更多創作力,這個好重要。」

香港話劇團還有名叫「文本特區」的平台,不用做大型的戲,簡約嘗試戲劇的故事雛形,既不是正式製作,又不完全是實驗,兩者之間的「in between」。他認為劇本是劇團發展戲劇的根本,「我們是要文本行先,劇本一定要搞掂,搞得好才一步步去。但是有些劇團或演出的創作未必好像我們由劇本開始,他們由演員開始都可以,因着不同的藝團,他們有不同的風格和獨特性,是他們的一種強項。我們的強項就是由劇本作為一個基礎去寫、去發揮。」

劇作《匙羹》二○二三年在黑盒劇場首演,翌年重演。
劇作《匙羹》二○二三年在黑盒劇場首演,翌年重演。
潘惠森創作的《親愛的.柳如是》,細膩淒美的動人故事。(Carmen So攝)
潘惠森創作的《親愛的.柳如是》,細膩淒美的動人故事。(Carmen So攝)

 

香港戲劇衝出香港「港話出品 必屬佳品」是怎樣煉成的?

整體香港戲劇發展下去,潘sir坦言難免要到內地演出,甚至走到世界,是大勢所趨。「事實上香港是一個好細的地方……如果好多人都已經去深圳消費,你香港消耗不到(消費力不足)。」而內地劇迷間流傳一句「港話出品 必屬佳品」,藝發局主席霍啟剛亦以香港話劇團製作的《大狀王》為例,提醒業界以後關注內地市場或有助申請資助。其實,香港話劇團二十年前便到內地演出,二十年間他們怎樣奠定口碑?

劇團北上二十年

香港話劇團行政總監梁子麒服務劇團多年,劇團自千禧年代公司化後開始到內地演出。不過梁子麒指出,頭十年都在摸索階段,「用好細的戲去囉,我們有幾個戲差不多走了六七年,兩個都是兩三個演員做的,例如《最後晚餐》。成本好低,因為我只需要三個演員,連後台團隊,大概十一二個人就已經可以去。現在譬如《天下第一樓》,我去要八九十人,那你可以看到成本的差別。」他觀察,內地劇院數目自二○一○年增多,剛好符合劇團「走出去」的策略;至近年,劇團每一年都會到內地演出三四次,「即是有三四個戲那樣去。」每到內地一次,便是一場走訪多座城市的大型巡演,早兩年便要籌備。譬如《大狀王》今年將到內地巡演,源於二○二三年內地劇評人來港觀劇,觀後即時在網絡撰寫劇評,事後內地劇院根據劇評與梁子麒洽商,不同內地劇院繼而預留時間,讓《大狀王》可以順着日期一站式演出。他透露,《都是龍袍惹的禍》已洽商明年在內地演出。

《 大狀王》叫好叫座,橫掃多個舞台劇大獎。繼二○二二年首演、及後重演,今年將首次到內地上演,並在西九戲曲中心第二度重演。(Thomson Ho攝)
《 大狀王》叫好叫座,橫掃多個舞台劇大獎。繼二○二二年首演、及後重演,今年將首次到內地上演,並在西九戲曲中心第二度重演。(Thomson Ho攝)

內地演出四要素

每次帶劇作到內地演出,梁子麒表示有四個要素:

1/ 專揀精品
「我們要在香港試過,是好的、是正的,才拿上去。有些戲無論在戲劇品味上或題材上,你感覺到觀眾不會太接受,那麼我們就可能只在香港做啦,不會攞上去。」
2/ 製作不妥協
「預算上、時間上、器材上、人手上,都不能夠提供給你比較滿意的情況,好多時候我們寧願不做。因為一旦接受條件,你的演出會打折扣。」他不諱言部分內地製作寧願妥協,「他們(內地觀眾)好多時候都看到這樣的演出,當他們看到我們演出的每件事都做到一絲不苟,令到他們知道我們有這一個堅持。」
3/ 合理票價
「一個話劇他們(內地劇院)會賣到六百、八百元,香港都不會啦。在香港,除非你有些好大的明星做,你不會那麼貴,香港一般最貴四百幾或者五百元,我們會用一個觀眾比較可以接受的票價,跟合作的劇院去傾。」
4/ 堅持粵語
那是劇團用二十年探索出來的策略,梁子麒憶述,起初北上演出改用普通話,觀眾回饋反而希望劇團用粵語演出。後來他得知,內地觀眾受香港流行文化影響,即使從大眾文化轉到小眾文化,也希望聽到原汁原味的粵語演出。
二○二三年戲曲中心上演《大狀王》時,票價為三百六十元至六百八十元。(Thomson Ho攝)
二○二三年戲曲中心上演《大狀王》時,票價為三百六十元至六百八十元。(Thomson Ho攝)
《使命必達》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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