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禮彥(Jill)記得,中一那年,電影學會有次活動,在禮堂播放岩井俊二的《情書》,年少的他被這部電影吸引:「以前我睇戲都是娛樂,但去到《情書》,我真的很迷一套戲,會買小說、買soundtrack,或者買VCD翻睇。」長大後入行做電影,他沒刻意去想拍甚麼,但漸漸發覺,無論是大學畢業功課,抑或之前拍過的短片,他都偏向愛情題材,「好似我部電影咁,小時候你讀過甚麼,看過甚麼,點都會影響你,長大後成為一個怎樣的人。」
《久別重逢》去年上映,是梁禮彥自編自導的首部長片,他獲金像獎新晉導演提名。電影有奇幻,有日系純愛元素,也關於成長,他把自己對世界的想法都放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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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流變 導演都要寫劇本
梁禮彥今年四十二歲,畢業於城市大學創意媒體學院。還在大學時,啟蒙老師是譚家明,二○○三年,曾志偉監製的電影《大丈夫》開拍,他第一次接觸電影製作,十幾個同學一起去劇組實習,自行選擇入導演組還是美術組。機緣巧合下,他認識了導演李公樂和黃精甫,二人當時獲曾志偉力捧,李公樂籌備的驚慄片,找他做PA,負責找場景及選角工作,初讀劇本,他提出意見,導演叫他嘗試修改,他便膽粗粗寫一個全新版本。電影最終開拍不成,但從那時開始,他想在這個行業裏,找一個專業技能,一直走下去。
他一心想成為導演,但明白做導演也要掌握劇本寫作技巧,「這十幾年潮流開始變化,導演幾需要自己去寫,因為前期沒錢請編劇,大家一齊傾故仔,如果導演不懂寫或掌握不到寫劇本的方法會很痛苦,要找編劇幫手,所以我覺得不如揀編劇做專業。」
就這樣,他走上編劇這條路,曾跟隨司徒錦源學習,第一次正式做編劇是二○一○年《復仇者之死》,與黃精甫和麥浚龍合寫劇本。之後他參與過麥浚龍自編自導的《殭屍》、葉偉信導演的《殺破狼II》、《殺破狼・貪狼》、《葉問3》和《葉問4:完結篇》的編劇工作,作品大多是動作片。
最想拍的 還是愛情片
想不到的是,他首次執導的《久別重逢》,風格和敘事手法完全不一樣,故事從處於人生低谷的音樂人蘇昇華(鄭伊健飾),在醫院重遇知己夏文萱(蔡思韵飾)開始。由動作片轉型拍攝愛情片,梁禮彥表示,過往寫劇本,合作開的導演都重視人物關係,尤其是葉偉信的電影,會把家庭關係放在動作片,「對我來說,全部都是寫人性和人物的東西,當然動作片類型,浪漫情懷會少一點。」他續道,擅長拍動作片的葉偉信,之前都拍過文藝愛情片《朱麗葉與梁山伯》(二○○○年),「我們做電影應該可以好廣闊地涉獵不同類型,但如果給我機會,拍自己最想拍的(題材),我都會傾向愛情、小品或者關於浪漫的事。」

全因他喜歡看愛情片,小時候會租錄影帶看《甜蜜蜜》,媽媽帶他入戲院看《談談情跳跳舞》,中學遇上《情書》,純愛小品但是深刻,他反而覺得現在沒那麼流行愛情片,「你看全世界,少了很多愛情片,不知為何愛情對現代人來說,變得冇咁重要,現在有咩重要呢?做自己好重要,觀眾會喜歡看一部講成長的電影,反而愛情片就少一點。」正因為市場缺少愛情片,當他提出想拍愛情電影,大家的反應十分正面。無獨有偶,今屆金像獎新晉導演的候選人中,除他以外,何妙祺的《我談的那場戀愛》都是愛情片。
上戲劇課 學和演員溝通
《久別重逢》開拍前,梁禮彥去上朱柏謙的戲劇課,但不是學做戲,他目的只有一個:學習如何和演員溝通。「我們做電影幕後這麼多年,做編劇、跟場,睇導演點樣思考,其實我們很少去接觸演員的思考方法。」

戲劇課使他明白要給演員發揮空間,還有互相尊重,「以前有些導演會覺得,每一個講對白的方法、行位方法,都要控制得準確,咁做沒有分好定唔好,但我上完堂,慢慢感受到,其實演員是幫你帶角色的生命進入電影,你要靠他有真摯的感受,或者他真的有空間可以發揮到角色身上。」
《久別重逢》獲香港電影發展基金融資逾五百萬元,製作預算緊絀,拍攝過程充滿挑戰。梁禮彥憶述,疫情關係,無法出埠取景,拍攝計劃足足推遲了三年,等到日本開關了,又要處理演員檔期。去到日本拍攝,因預算不多,又無法預計天氣狀況,撒骨灰那場戲,他寫了兩個版本,做足準備。
另外,電影選取長洲作為背景,但長洲的路很窄,每次轉景非常麻煩,「我們拍很多小山路,由一個點轉去另一個點,可能要花兩小時,朝早一轉景就冇晒時間,最後在長洲只得三日拍攝。」他在現場要決定怎樣準確地調配時間,例如改動劇本方法來解決問題。
浪潮有高低 最緊要做好自己
由劇本創作、開拍到剪接,梁禮彥自覺成長不少,完成作品後,他再看一次電影,反而鼓勵到自己。戲中蘇昇華的困惑,或多或少反映着導演的心路歷程,他承認,構思角色時,的確把自己相信的一套放在故事之中,「我真係成日諗,究竟點為之堅持,點樣先係放下,如果我放下了,係咪冇咗自己呢?」
記者問,是電影行業的經歷令他有這種想法嗎?他回答,不是外在的人和事,他經常反思自己做得夠不夠好:「有時覺得自己學識了很多東西,但有時覺得自己還未學識,究竟我們要幾有信心,幾時會完全覺得自己那套是對的,幾時要聽別人講,謙虛點,原來自己還有缺點,這是每個人的成長和修為。」
梁禮彥最想做到一個更加進步的自己,有好的作品面世,拍戲於他而言,是一門吸引的藝術,從小到大,電影帶給他無數快樂和知識,「入戲院放低電話兩小時,投入發生在別人生命的世界,有一種情緒的抒發,或者了解作者對世界的看法,然後自己有一點思考,這個感覺好正,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取締到,我當然覺得要繼續做下去 。」
「但全世界都面對緊一件事,我意思是(電影業)寒冬,觀眾開始少入戲院,我們點樣可以吸引人入戲院,未必有答案,只能做好自己手上的事。」梁禮彥深信,所有東西都是一個循環,有高有低,而戲院的魔力一直沒有消失,只是這刻剛巧在低潮時期,大眾的觀影習慣改變了,電影人惟有靠堅毅,著多件衫,捱過「寒冬」。他又認為業界應該多些溝通,相比從前,現在演員和創作人的隔膜開始愈來愈少,「如果香港這麼小的地方,可以再溝通多啲,你聽一下我講,我聽一下你講,看看大家的看法是怎樣,其實是一種信任⋯⋯我們又要相信觀眾,我覺得這種信任,現在更加應該建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