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璧雲.獨白

潘璧雲:改編莎劇

創作人改編莎士比亞的作品,在現代劇場已不是什麼新鮮事。不同的導演和設計師,都有辦法為莎劇注入新的角度去演繹。即使保留原來的時代背景,沒有把故事遷移,也可以因應導演對劇本內容的詮釋及主題的放置,而讓觀眾看出作品不同層面的信息 。   去年曾來港演出的《蜷川馬克白》,是由日本已故導演蜷川幸雄執導。改編自莎士比亞四大悲劇之一的《馬克白》,並把背景設定為十六世紀末的日本安土桃山時期。讓我印象很深的是劇中漫天櫻花的淒美場景,充分表現東方美學。而曾演出《阿信的故事》的田中裕子更飾演野心勃勃的馬克白夫人。   我最近透過英國國家劇院現場錄像NTLive,也看了另一齣以當代手法製作的莎劇《凱撒大帝》。故事講述羅馬凱撒大帝得勝歸來,人民湧上街頭慶祝,城中萬人空巷。可是凱撒的盛名卻引起了一眾元老的警惕,他們密謀要除掉這位獨裁者。凱撒遇刺後,內戰再度爆發,羅馬城又再次動亂起來。   這部製作的特點在於將觀眾推入故事當中,讓他們一時身處羅馬街頭,為凱撒的凱旋歡呼;一時又置身元老院,目睹凱撒遇刺;上一秒還在參加葬禮的人潮當中,下一秒就在守靈夜的暴亂下。   演出時,大部分觀眾都站着圍住舞台觀看,不知這樣是否更有投入感,但頭抬了這麼久肯定會脖子痛吧!

5 年 ago

潘璧雲:我要做大懶蟲

最近有一件事讓我相當困擾,尤其是當我因為搬屋執拾,已經連續幾天只睡四個小時,腰痛欲裂,手指頭脫皮至破損,還思疑自己手腕舊患復發的時候。我抬頭看着藍藍天空,打了一個又長又大的呵欠,想起我這個小時候經常被人說不夠勤力的懶惰小孩,幾十年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我長成為一個自找苦吃的勞動人民?是中了毒咒嗎?還是純粹因為我嫁了一個姓「辛」苦的辛的丈夫? 新屋門前有一小塊屬我名下的地,形狀不規則,呈條狀,本來香港土地矜貴,應該好好善用。只是由於建屋的時候,工人把好些裝修廢料之類的東西丟到那裏,久而久之,地除了雜草叢生外,底下盡是一些英泥石屎、勞工手套和膠樽之類的垃圾。在我還未正式搬去之前,心裏早就盤算着要不要請位園藝師傅來替我清理一下,再隨便做些簡單的綠化。但不知為什麼,某日去看裝修進度時,我卻突然按捺不住,隨手拿起工具就幹起活來。先清雜草,再除廢物。這樣一來已經花了大半天時間。裝修工人和鄰居見我「勞模」上身,以為我要有機種植,其實我根本沒有任何野心,只是當做家務一樣。何況,土經過這幾年的折騰,不休養生息的話,我哪敢吃它種出來的東西!而我不自量力的結果,足夠我受。只好對自己一雙笨手說「我們歇歇好嗎?」

5 年 ago

潘璧雲:別人的歷史

朋友聽見我要搬家,就好像聽見我要換男朋友似的,總是不約而同的說「又搬?你累不累?」然後反着白眼誇讚我真是個不怕煩的勞動人民,實則取笑我不好好安分守己。有時我老羞成怒起來,也會嘀咕幾句「條命換唔到、份工換唔到、身材換唔到,換吓間屋平衡下都得啩?」其實找家跟擇偶一樣,要是找到對的人,又怎會想分手?搬家頻密雖然累點,也有其好處,例如塞在櫳底的舊物會有機會見光,這意味着隱蔽在某一角落的回憶會再次被喚醒,是甜是苦不重要,反正這就是個人歷史的點滴。 搬家也是考驗「斷捨離」生活態度的試煉場:之前在五處居所都捨不得丟掉的東西,到第六間屋時還要保留嗎?這許多的書我真的還會重讀,抑或純粹淪為書架上的戰利品?要是我今天暴斃了,那邊的一疊疊小卡片、一盒盒小禮物,還會被人珍視如昔嗎?我那堆厚重的小說和劇本手稿,是否應該趕緊把它們燒掉算了?當然,要是像我那樣極端,抱着「明天靈堂見」的心態,就沒有什麼不可丟之物了! 這次執拾,我發現一疊不同年代友人寄給我的照片。我看了又看,她們的人生大事、她們的父母、她們的孩子……自己的舊物舊照,我倒撕得爽快,可這是別人的歷史啊!還是讓它們原封不動,在櫃子一角繼續演繹她們精采的歷史吧。

5 年 ago

潘璧雲:戀愛專家

我懷疑任何人也可以是戀愛專家,曾經滄海的固然可以憑自身經驗為一眾善信指點迷津,即使未曾在愛情路上衝鋒陷陣過,只要苦研大量不同案例,又或者精於讀心之術的話,也必定能為沉淪苦海的癡男怨女開列出A至E 等各種對策任君選擇。換個角度講,戀愛專家像玄學大師一樣,可以用統計方法把答案計算出來。但即使某人聽到「專家」意見:「根據數據顯示和個人觀察,A君比B君更適合你。」甚至語帶恐嚇的說:「再不分手恐怕有生命危險!」等話,哪怕是百分百明擺着的黑與白,重點仍然在於當事人的選擇。那些好當戀愛專家之徒,隨時能列舉出一堆不聽忠告之人的下場,以證明性格即命運,專家也改變不了的無奈。 「專家」我沒能耐做,但朋友之間,少不免會交換愛情路上的種種煩惱,可是我這人積習太深經常職業病發作,每每感同身受,即使是安慰話也語氣重了,自己甚至會無端煩惱起來。最近見有後輩不懂珍惜身邊的幸福,我竟按捺不住,「專家」上身:「可以選擇不愛一個人,但別踐踏嘲笑別人對你的愛,這樣不但傷了人,也在證明你不值得被愛。假如他不是你選擇的人,就更應該尊重他,別把一切當成理所當然。」後輩辯說是我看不慣,不代表有問題。好,難保是願打願捱,在下告退好了!

5 年 ago

潘璧雲:橋上風光

香港的行人天橋具備多重功能,疏導交通、予途人方便固之然;而正因為天橋能稍緩日曬雨淋之苦,便自然形成了一個過路以外的公共活動空間。常見各路宣傳銷售人馬開列兩旁:電訊、售樓、募捐、表演,派發傳單或報紙等。就說我每天必經的那道橋,有位太太會定時把宗教書刊及經文夾附在一條繩子上掛起來,自己則坐在帶來的小膠凳上靜靜的看書,彷彿在辦一場經書展覽,這可是真正的佛系傳教──適當的時候,有緣人自然會出現。也見過為了幫補家計,在傍晚時分推輛裝滿自製餅食甜點的單車、或是擺地攤賣蔬菜的婦人。 夜深了,那些靠近海旁的橋上,總會有幾對依偎着的戀人對着前面的港灣,信誓旦旦着天荒地老。說不定,橋頭見情款深深,橋尾卻是爭持不下。小小的一道橋,承載了各式各樣的人文風景。而橋在假日的中區,就肩負更偉大的使命,全程直播上千位女子在休假日的飲食和娛樂給路人觀看,也許這就是香港這個大都會所能回饋給外來勞工的「最佳待遇」? 行人橋也是不錯的健康測量儀,身體質素好的時候,一口氣上完幾十級樓梯,臉不紅氣不喘;但要是哪天樓梯走了一半就膝軟或者換不過氣來,甚至掙扎着是否要乘電梯的話,那就是紅燈亮了要注意,我也是因此才醒覺,下決心改善健康質素的。

5 年 ago

潘璧雲:留痕

雖然說,世上哪有一天是沒有人過世的,但最近幾位具知名度的人士接連離開,難免成為話題。我不知道是否只有人類才擔心自己死後會給世界遺忘,但我確實經常聽到老一輩人希望大家要記住他,記住他這個人,記住他做過的好事,記住他曾擁有的價值,以證明他這輩子沒有枉過。有些在這方面包袱較少的人,卻認為人生既然到了該走的時候,便樂得抹掉此生的遺憾重新出發,過去的愛和美好當下已經享受過、珍重過,所有歷史終須跌落資源回收箱,又何必千叮萬囑要別人記住? 始終,人類的行為構成歷史,而歷史又是人類發展的最佳借鏡。不論情願不情願,雪泥鴻爪,始終留痕,甚至繼續影響下一代人。我想起多年前那些躲在被裏追看武俠小說的日子,一個個從紙上結識的人物至今仍然不時浮現腦海。那時看書,關心的是情節、是男、女主角間的愛恨糾纏,凡是打鬥場面總是被我快速略過。當年的小說都是哥哥租借的,所以要偷在他看完又未還書之前馬上搶看,也許就因此練就我秒殺閱讀的速度。 金庸先生的著作中,我喜歡《倚天屠龍記》,縱使張無忌的婆媽惹人煩厭,幾位烈女卻都十分獨特,夠狠之餘又癡心一片,把年少的我帶進了一個奇妙的世界,讓我初次發現文字密密麻麻的「書」原來也可以這麼好看!

5 年 ago

潘璧雲:臨老學吹打

臨老學吹打 我肯定我不是唯一一個曾經學過游水卻學不懂的人,我也肯定我不是唯一一個曾經學過踏單車卻學不懂的人。讓我先清一清喉嚨,我試過成功的!只是之後沒有再練習,白費了工夫!年輕時,遇着熱愛戶外運動的朋友,唯有微笑接受被歸類為好靜的一夥,也意味着「唔啱玩」了。湊高興到海灘的話便只好曬太陽和負責看守物件,踏單車?免了,省得拖累大夥兒。其實我相當享受遠足登高等活動,有什麼惱人雜事,看看青山綠水就自然悟出點道理來。 因此,到今天仍然是不諳水性的我,即使聽到朋友說「一生一定要試一次遠洋郵輪遊!」這句話也毫不心動。「豪華」和「舒適享受」,對現在的我固然是吸引力大減,人家現在渴求雲淡風清嘛;可我又未夠慧根看破生死,一想到要是有個「萬一」的話……單是想像,心跳就猛然加快起來了! 其實我已經指日作誓,只要以後能有不用趕上班下班的日子,我必定好好學懂三件事:游水、踏單車和手語。看我這人多沒大志,全部都不是什麼大作為!要學懂游水不是為了計劃郵輪遊,要學懂踏單車也不為什麼,只是覺得這些都是自己未完成的功課,如果還能補交豈非好事?至於學手語,是因為我家哥哥是聽障人士,一直只用小時候自創的手語溝通,難免詞窮。學懂,也是功課!

6 年 ago

潘璧雲:針黹雜想

幸好中學時上過幾年家政課,因為針黹和烹飪是終生受用的技能。當年老師教的幾種針法我未敢忘記,什麼暫縫針、走針、回針、鎖鏈針……經常把褲子裙子改短挑腳,或修補因為動作粗魯而爆了的線位,只是後來覺得自己的手藝實在太見不了人,應該說自己看着眼冤,便把改衣這重任交託給街市小檔的姨姨。但也不代表我不再穿針引線,除了釘補走線的鈕扣,更會修補狗寶們的冬季「校服」。這可是場沒完沒了的大工程,衣服穿上身頭一天,漂亮光鮮,怎料一夜過後,姊妹竟互咬成大洞小洞,尤其是鈕扣位置,小姐們簡直把金屬鈕扣當成是磨牙棒。布撕破了還可以補,扣子沒有了,衣服便不管用了,唯有釘幾條緞帶打結。一件好好的冬衣才兩天便成了丐幫制服。捱過了一個冬天,不忍心又給牠們添新衣,幾次教訓後才學乖,不是牠們而是我學乖了,不再買有鈕扣的只買整件套的,這才終於平亂! 小時候曾見過父親用針線縫補衣服,這和他的形象十分不符,可能他感覺到我的疑惑吧,便說那是他從前被判勞改時在監獄裏學的,當時我不懂又不敢問,還以為父親真做過些什麼壞事。 十年前我已經要別人幫忙穿針,甚至要買頭部特大的針才能穿線,可現在,我竟然能用正常大小的針,而且一兩下工夫便把線穿過去了,真奇怪!

6 年 ago

潘璧雲:網紅李子柒

視頻裏的小姑娘,美麗且獨具氣質,加上山野四時景色迷人,本來就挺吸引人看她和老奶奶的鄉間生活。那些花工夫、令人垂涎的自家菜餚和糕點原來不過是日常。我第一回看的短片,是李姑娘在竹子林親自斬下竹樹,逐少搬回家門前,然後不停切割、削磨,最終竟造出一套羅漢牀、太妃椅和茶几來。還有那個帶卡通造型的自製窯爐,看她拿着設計草圖,一塊一塊磚砌好,再用泥巴裝飾一下,燒點柴,便可以烘焗麵包了! 讓我印象深刻的還有她花上一整天時間,收割兩大竹簍的豌豆,接着打殼、用石磨人手磨漿、再過濾煮成奶奶喜愛的涼粉條和鍋巴。更不用說姑娘刁鑽的娛樂節目:自己雕刻一顆顆活字印章再印成紙本,然後綁在鴿子腳上飛鴿傳書去也,簡直讓人嘖嘖稱奇。像這種傳書的畫面雖然矯情了點,但整體來說,所有短片都拍得挺自然,加點修飾也是可以接受的,我不大同意網上某些懷疑或抨擊說姑娘使假的講法。 這種半自給自足、辛勤勞動卻又舒心的鄉間生活,經畫面處理過濾後變得乾淨詩意,大概是不少為物慾控制、快被工作和責任逼瘋的城市人嚮往的景象吧?只怕再看下去會和樓盤廣告一樣,以為奉上半生收入,便可以換來幸福窩心的生活。我想能在鄉間這樣大展拳腳如魚得水的,除李姑娘外也不多吧?

6 年 ago

潘璧雲:趕優先場

鄉里遠道出城找娛樂,為了更具效益,儘量把要看、要吃或要買的集中在一天裏處理。遇着有興趣看的兩齣電影同時上優先場,當然不怕癱坐五小時把它們一次過解決掉。 《無雙》中的發哥和郭富城相當有光采,不論劇情有多少犯駁或破綻,幾位演員的表演甚為好看,人物有色彩,故事也引人入勝。當然,在影像過後,就會浮起不少對情節的疑問,為免劇透,也不好在這裏自言自語了。同日看的另一齣戲,是非常過癮而且很有心思的日本小本製作《屍殺片場》,台灣譯作《一屍到底》。劇情是有關主角被委派編導一齣現場直播、一鏡到底的低成本喪屍片。影片頭半小時是喪屍片的直播過程,相當「騎呢」,但沒有這半小時,後來的戲肉就不成戲肉了。它的精采之處就是把直播過程的幕後危機重現,各種「蝦碌」和錯摸讓人忍俊不禁,然而,整個團隊為了完成拍攝的那種拚搏和豁出去的精神,又讓人萬分佩服。 我想起一齣非常經典的舞台劇《蝦碌戲班》,同樣是先在第一幕把處處出錯的演出呈現,之後就把幕後混亂情況逐一在觀眾面前拆解。此劇曾在香港上演多次,非常受歡迎,現場總是笑聲不絕。 接連看完兩套電影,一點也不膩,反而是滿肚爆谷把人滯飽了。還是趕快逃離塞滿高鐵旅客的商場,返鄉下遛狗消滯去。

6 年 ag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