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劇前輩羅大紅老師卿姐,前生大有可能身為歷史鑑證學者,每逢憶述任何接近一個世紀,身歷其境的往事,資訊背景之精準不在話下,不帶是非偏情,全部伊士曼七彩闊銀幕,有十六比九的廣角視野。
(甘國亮)卿姐,我相信你每日短程駕車到鄰近菜市場,認領你預訂的新鮮雞鴨生劏海鮮,但就當玩票好了。今時今日在香港開車,防失魂鬼之心不可無,太多本埠同胞做事都變到毫無聚焦點,就算自己頤養天年寶刀未老,卻敵不過他們舞龍般衝過來。
(羅艷卿)我受教。
(甘)我焉敢。
(羅)早前我才獨自前往元朗八鄉,太平清醮,仍然有搭戲棚做大戲,好多細路哥好有天分好得意。沿吐露港公路,頂多三個骨鐘就到。
(甘)羅省的CCTV,每日都拍到很多老人家,全程把車開上行人路,到達目的地才停下來。
(羅)我也很多年沒去過古洞了,有時也會想起我親手種的四棵樹,四五十年前,泥土很有生氣,胡亂種的,都一樣很翠綠。
(甘)早就給那些發展商喉中起高樓大廈了,居高臨下,與對面一堆散佈的寮屋,回收場,廢車廠……遲早媲美印度孟買市中心貧富懸殊,只是一步之遙。
(羅)當年很相宜的得到二萬呎地,不知用來做農場,抑或做果園。但每個月又要請很多工人打理,到我七十年代移民一段日子沒有回來,那裏就變了我成班工人家爺仔乸的屋企,又要出糧又要維修,我的長兄日哦夜哦,叫我何不賣掉免麻煩,我是怕他「吟噆」……
(甘)可能那幾棵樹至今和你一樣身壯力健……
(羅)極有可能,因為我種的是荔枝,而且是掛綠。對今時今日大陸已當是搖錢樹。
(甘)是否那些炒作新聞,說那些來自增城母樹的掛綠,創下過數十萬人民幣一顆的健力士紀錄。
(羅)是你的才是你的,在風和日麗下面的肥田,種出天生天養的一草一木,都似見到一羣生性又紅粉緋緋的兒孫……
(甘)那就不是片酬可以換回來的畫面了。
(羅)真正受過戰爭苦難的人,就知道電影中的慘況一成都沒有。所以我們出道時賺一個仙也不容易的日子,動不動就警戒側邊的人。李小龍的父親李海泉專提倡外出不要為每張枱請飲請食,闊佬埋單。他有金句常在嘴邊,「義氣不長財」。
(甘)又是代郵時間到了,說及你的事迹,奉旨有人打爛砂盆……他們見到上兩期那張粵劇戲橋,「覺先聲劇團」在皇后大道西經營了一百年,到一九七三年才拆卸的高陞戲院,上演《白蛇傳》,你和林家聲雙雙擔正做白娘娘與許仙。
(羅)應該有多沒少是五十八年前,上位考牌做正印花旦,個個都要演過《白蛇傳》。
(甘)像西方舞台劇,女演員敢演《花染狀元紅》得到過關就等於「升呢」。
(羅)同期還演《花染狀元紅》,兩台劇都不賣,大家都跌眼鏡。林家聲自小三千寵愛在一身,開山師父薛覺先嫡系傳人,最後一個入室弟子。
(甘)可能我們那輩遲十年八年出世的,見他逢演電影都肯演花旦的兒子或弟弟,直到有林鳳陳寶珠才匹配男神的戲味。兼且任白的仙鳳鳴舞台戲寶《白蛇新傳》,林家聲也是演仙將,在「大龍鳳劇團」,他也肯當阿二,所以沒見證過之前那疊人人寄予厚望的歷史。
(羅)他一直都好景,很多貴人扶持,師兄個個都愛錫他,甚至坐歪造就他,我們這一行,性格好醜,都得人恩惠千年記,一聲叫到就自動回報埋位。
(甘)我的外婆還經常為另一位同期出道的神童抱不平,說各有千秋,不分高下。
(羅)我知你想說的是誰,我也很喜歡他,幾歲大眼仔碌碌的跑出來,我就搶先要抱起他,錫他一啖。
(甘)我想說的是,自戰國時代以來都是如此,既生「瑜」,何生「亮」。